我不過是天生的弱者
── 遠藤周作的成名作「沈默」之二
SBF
「沈默」一書中的對比主角:吉次郎

世上存有強者和弱者,而我不過是天生的弱者

  吉次郎這個角色,可說是作者用來作為軟弱者代表的極端典範。人家對他兇一點,便露出卑屈的態度;航行時遇暴風雨,嚇得捲縮在船貨之間、吐了滿地;因領神父進村莊,而趾高氣昂、得意忘形;每次審判,只要官吏稍加脅迫,便嚷棄教;他甚至在司祭飄流山間時出賣了他。這樣一個粗鄙的人,卻貫串了整本「沉默」。

  然而,更令人驚奇的是,在司祭被捕、審判的整個過程,吉次郎始終跟蹤著司祭,想要接近他、跟他說話。官兵趕他時,甚至不怕死得大嚷:「我是天主教徒,請讓我見神父!」。

  這不禁令人思想,對這樣一個怯懦的人,究竟是什麼力量讓他不顧漫長的旅途、冒著被官兵捕去的危險,緊緊跟隨著司祭?

  從他與司祭的對話,發現吉次郎其實是深深被自己軟弱所困的悲劇人物,就如司祭所對他說的話:「你的天性善良,可是意志太薄弱了,而且也太膽小了,對小小暴力就害怕得發抖」。在罪疚感的煎熬下,他緊緊跟隨著被他出賣的司祭,想要尋求他的寬恕,而他對司祭的吶喊「我天生就是弱者,上帝卻要我模倣強者,那是毫無道理的!」、「世上存有強者和弱者,而我不過是天生的弱者」,更顯出他欲聖不能悲哀!

  作者似乎想藉他表達,當大家都在歌頌狀烈成仁的殉道者,強調他們忍受了多少的痛苦時,那些被眾人遺忘、甚至被鄙視的棄教的人,他們其實也承受了內心巨大的煎熬,誰敢斷言弱者一定不比強者痛苦呢?

  藉著吉次郎,作者也帶領讀者,誠實的正視人軟弱,即使是已經相信上帝的人,即使有心變為剛強,還是有可能被軟弱絆倒。有別屬靈偉人傳記中的記載,屬靈偉人如何被聖靈充滿,昂然殉道,作者更著墨於真實迫害來臨時,人內心的交戰、及可能為軟弱勝過結果。


信仰對苦難的人的意義

  在遠藤周作作品中,有一群人對信仰的反應相當獨特!這群人對信仰所表現的堅定不移的忠貞,在整個著重現世利益、缺乏超越向度的日本文化的烘托下,更顯突出。如「沈默」中茂吉、一藏;「武士」中的與藏。他們的共同特色是:在當時社會中他們是默默承受苦難的一群。

  在日本社會階層劃分嚴明的時代,身為一個平民百姓,他們的一生便是與貧瘠狹小的土地抗爭,為繳交出足夠年貢,免受藩主的責罰。就如作者在書中所說的:『這些人像牛馬般勞動、像牛馬般死去』,而他們的子孫也將步上與他們相同的命運。對這些社會下階層的人,他們的生命絲毫沒有尊嚴、沒有盼望,人生不過是一連串的苦

  然而在天主信仰中,他們卻找到了解除腳鐐的途徑,得到身為人應有的尊嚴,與來生的盼望。這就是為何一藏、茂吉無論如何無法對聖像吐口水,辱罵聖母。這也是為何貝拉斯可把衣服、寢具借給與藏之後,與藏開始對天主教感到好奇,並不顧主人武士的反對默默的接觸,因為貝拉斯可這小小仁慈的舉動,讓生而注定為僕役的與藏,感到有生以來無比的溫暖與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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