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罪  導覽

陳韻琳

 

  二次大戰期間,波蘭猶太人受到納粹的迫害屠殺。基於人道主義,波蘭人形 成秘密的地下組織,冒著自己一被發現也會立刻被屠殺的危險,救助猶太人的生 命。

  當時年僅六歲的猶太小女孩伊麗莎白,父母都被抓了,只剩下她,急需要被 保護。地下組織找到一個救助家庭,願意收留她,但開出一個奇怪的條件,就是 要取得小女孩的官方天主教施洗證明。因此地下組織再找到一個家庭,願意成為 小女孩的教父教母,在他們家施洗,連施行洗禮的神父都安排好了。

  小女孩的監護人於嚴冬下雪天,帶小女孩穿越波蘭到這家庭中預備施洗,到 達這家庭時,小女孩已凍的全身發僵,將要成為她的教母的女人為她端上一杯熱 茶,卻告訴她她想了很久,基於信仰的誠實,他們不能行虛偽的信仰欺騙、偽裝 的信仰儀式。

  監護人只好帶小女孩離開,離開時都快宵禁了。小女孩當時有點敏感的直覺 ,覺得那家庭氣氛不太自然,此外,也覺得那女人跟她說的理由不是最真實的理 由。

  

後來小女孩被另一家庭所救,躲在破浴缸後面兩年,直到德國戰敗、二次大 戰結束。小女孩跟隨救她的家庭到了美國,長大成人。 如今已經長大的伊麗莎白,知道當年那遺棄她的女人戰爭中以及戰後,一直 在幫助猶太人,也是一個重視生命的倫理學教授。她終於決定重返波蘭,要尋找 她當年被遺棄的真相。

  伊麗莎白參與這個教授的倫理學課程,探討個案(其實正是第二誡進退維谷 的個案,這是奇士勞斯基典型的、各個故事主角在其他故事中交織進來的導演手 法)中,她聽到倫理學教授說出「生命是無價的,尤其是孩子的生命。」她想起 自己當年正被這倫理學教授遺棄生命,非常激動,便在課堂上說出她自己的故事 。

  老教授邊聽邊開始激動,因為這也是她親身經歷的故事。但她勉強著鎮靜, 跟課堂學生們說:「請站在她立場想,她何以會放棄一個小女孩的生命?試著理 解她,體諒她。寫一份作業。」然後宣布下課。

  下課後很久很久,老教授仍激動的無法離開課室。後來她離開課室,在走廊 上遇見伊麗莎白,伊麗莎白正在等她。老教授說:「當妳玩頸項上的項鍊時,我 就想起當年那個小女孩,那時,她也玩著頸項上的項鍊。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問 自己,這小女孩還活著嗎?如今情況如何?」

  老教授邀伊麗莎白回家晚餐。路上,她刻意帶伊麗莎白經過當年她住的公寓 ,讓伊麗莎白回顧過去。伊麗莎白大概是出於潛意識中憤怒自己被遺棄的往事, 進公寓天井便躲起來,讓老教授著急的找她,老教授彷彿是經驗著第二次的遺棄 小女孩,真的被嚇壞了,而後才發現伊麗莎白鬱悶不樂的坐在車裡。

  伊麗莎白說,沒有人喜歡回憶被羞辱的過去,儘管見證者只是一幢公寓。伊 麗莎白問:「何以這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有人作拯救者,有人只能作被救者? 」老教授回答:「我不知道。」

  兩人回家以後,老教授才說出當年真相:「其實真相很簡單,我們接獲密報 ,那要收養妳的家庭是蓋世太保,他預備透過妳和神父,揪出我們地下組織,我 只好放棄妳了....事實上妳這件事很單純,真正衝擊的是在後面,....事後證明 ,要收養妳的家庭根本不是蓋世太保,但他們差一點被暗殺了。....而妳這麼多 年以來,卻一直以為我是因為害怕所以遺棄妳?....不錯,孩子的生命是最寶貴 的。」

  伊麗莎白忍不住掉下淚來。她當年被遺棄,其實是要保存更多人的性命.... 儘管事後發現其實是一場誤會,但在當時情急迫切下,她的命的確拿來換非常多 非常多人的性命,她的生命何其寶貴,當真是無價的。

  而後老教授跟伊麗莎白說,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正義之聲,這個呼喚,其實 正是來自上帝。若連正義都不信,只能遺世獨立成為徹底的虛無。(談到這裡, 住同一棟公寓的一位老先生拿郵票來給老教授看,再度是奇士勞斯基刻意安排的 ,各個故事中的主角參與進其他的故事,角色交織其中,因為這老先生是第十誡 中的人物,他果真是遺世獨立的,除了郵票,一無所愛,等他死後,孩子從爭奪 郵票遺產中,才終於拾回被老先生放棄的愛。)

  那天晚上,伊麗莎白在二十多年後,第一次跪下來跟上帝祈禱。

  第二天,伊麗莎白決定去走訪那個曾經要收養她的家庭,男主人如今也已老 邁,是個裁縫師。老教授告訴伊麗莎白,不要冀望太高,可能是個不愉快的收尾 。

  果真,裁縫師完全拒絕談論當年的事,他沒有遺忘,也不願饒恕。伊麗莎白 無法讓他談論任何往事,他只肯談論裁剪衣服,伊麗莎白只好放棄,走前跟裁縫 師說,你的時尚雜誌都太舊了。

  伊麗莎白離開店面,裁縫師從窗戶往外看著她們,看著老教授與伊麗莎白的 親密友愛,他面對外面世界的光明與友愛,的確是徹底的遺世獨立了。

  這部片子,奇士勞斯基要探討的就是儘管苦難無解,人終究得相信上帝,也 要相信上帝會把正義與愛放在愛祂的人心中;而對無解之謎,只能選擇饒恕與原 諒。

  故事中,伊麗莎白和老教授都無法解釋何以有人是拯救者,有人卻受盡屈辱 的等候被拯救....但在不義之戰中,老教授選擇聽內心深處正義之聲,盡可能搭 救猶太人,而在情急之下,她得選擇用伊麗莎白的命,換很多人的命,儘管最後 發現是場誤會,很可能伊麗莎白平白無故被犧牲掉,但這種時候只能盡己之力, 將剩下無能為力的交給上帝;然後選擇饒恕——饒恕他人、饒恕自己、饒恕這一 切無能為力之事!

  因此,當老教授發現伊麗莎白二十多年後竟然出現,她果真在上帝手中倖存 於世,這對老教授是何等大的安慰!從她的描述中,她根本無法忘懷她曾放棄過 一個孩子的生命,這成為她生命中的最痛。

  奇士勞斯基用很多鏡頭嘗試說明,有些錯誤是無法挽回的,只能接受事實、 選擇饒恕,並繼續堅持所信,用心聆聽內心深處愛與正義的呼聲。譬如老教授家 中一直歪著、無法擺正的畫框,還有會榆枷的人原本說:「只要練習誰都作的到 。」而後看老教授彎腰,便說:「抱歉,妳的確不行!」都暗指那過去已犯下的 錯誤、已造成的傷害是無法挽回的,但擁有自由的我們,還可以選擇原諒這過錯 ,積極的繼續面對日後的人生。

  相反的對比,就是裁縫師從此再也不信任人,也不談過去。他的確受傷慘重 ,明明是出於善良的意願冒生命危險救人,卻被誤會成蓋世太保還差一點被暗殺 ....,但因著他不肯走出傷害,他便徹底的遺世獨立,除了裁剪衣服,不再跟人 互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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