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姆斯的後期音樂心靈初探
蘇友瑞

 

  誠如我常發現音樂家在他們的後期作品中,往往會出現無比的心靈提躍升光輝,布拉姆斯的後期音樂作品一樣有這種心靈的光輝。嚴格來說,布拉姆斯後期風格中主要的『無限低音』風格在 OP.79兩首狂想曲與第二號鋼琴協奏曲中己有表現,但一般分類法都是以op.111弦樂五重奏為分野,由op.114開始布拉姆斯出現一種與先前作品完全不同的音樂心靈風格。

  這種風格是什麼呢?布拉姆斯後期的作品中,常常把主旋律放在低音部;而且樂曲結束的最後一個音符多半是極低音,不然就是把前一小節的最低音指定鋼琴延音踏瓣的方法持續鳴響到樂曲結束。比起其他作品,我們可發現很少能找出這麼強調低音的和聲、旋律和伴奏的樂曲;所以我有一個有趣的狂想:貝多芬是高音部旋律之王,舒伯特獨擅中音部旋律的起伏,而布拉姆斯為低音部的大宗師。

  這些最後期的作品中,旋律和曲風本身往往特意強調非常神秘性的風釆。比起其他四人的後期來,似乎布拉姆斯的神秘主義傾向強烈許多,往往感覺太過孤傲又太過寂寥,常常在心中震憾不已......

  從OP.116鋼琴小曲集開始走進了徹底神秘主義的孤高中,到了OP.118最後一首間奏曲可說是發揮到極致!隨之而來的OP.119呈現有趣的四大對比:第一首間奏曲回憶OP.118的孤高神秘,第二首間奏曲卻回憶起與『雅嘉絲主題』精神相似的內斂柔情;第三曲突然出現回憶OP.76間奏曲的詼諧曲風,第四曲卻出現貝多芬OP.131最後樂章等級的末世審判與光榮來臨。布拉姆斯的後期心靈,走出了什麼答案?


  布拉姆斯一生摯愛的克拉拉死前三個月,布拉姆斯不知有何預感地開始OP.121四首莊嚴之歌的創作;當他知悉克拉拉的死訊時,匆忙亂搭火車時陪著他的樂譜就是這四首音樂。你認為布拉姆斯會拿這作品表達對克拉拉的悼念?或者是安慰自己受傷的悲痛心靈?還是充滿面臨死之將至的沉思?我不知道;最後在OP.122最後完成的幾首管風琴小曲中,也許布拉姆斯從音樂中獲得安息了吧?

附註:以音樂本身聽感與聖詠歌詞內容而論,OP.122似乎前四首是一個階段,後七首是另一個階段。我們知道OP.122的前半段是OP.121之前所寫,難道正是前四首?就內容聽感看來說,後七首的確比較像經驗克拉拉之死的衝擊之後重新獲得安慰的音樂心境。

  這種音樂的唱片演奏風貌會是如何?我在此且以 OP.118 NO.6 間奏曲來專論。

  我在MYAV網站的陳老師家音樂會分享中,把古典音樂史描述成『從以旋律為主的線條,發展出客觀理性的平均律與對位法。這樣的客觀與和諧感不能令人滿足,因而發展出割裂旋律線(如貝多芬),或割裂旋律調性(舒伯特與布拉姆斯),以各種特殊方法呈現主觀的人文主義。又為了抗拒過份主觀的人文傾向,嘗試走向客觀,於是出現了新的『型式』:以音色為重要元素的音樂革命(以德布西為始祖)。』

  而布拉姆斯到了後期心靈,為了製造神秘主義的感覺,開始使用不和諧音程的旋律線,企圖更適切表達自己的晚年心聲。這種傾向在 OP.118 NO.6 表現地非常明顯,那個主旋律不但近似無調,連節拍都有錯置之感,無怪荀白克自認是學自布拉姆斯了。


  那這樣的曲子應如何詮釋呢?我的第一個版本是日版 Deutschc SchallPlatten 的 Peter Rosel之布拉姆斯鋼琴曲集(現由Berlin Classics出版發行),當年的經典老板推薦的。Peter Rosel的演奏與肯普夫頗類似,甚至比肯普夫更平實,如果想追求更陷溺的情感,這個版本不會是優選。但是聽過這種節制的布拉姆斯後,反而覺得 DECCA 的 Lupu與另一張忘了名字的『布拉姆斯intermezzi全集』會太過年輕。老人年的遲暮心境,似乎得像 Peter Rosel 一樣平實?


  再來是 ARCHIPEL 的季雪金版。季雪金有法派鋼琴傳統的傳承,音色的多樣變化明顯比 Peter Rosel多非常多,連帶旋律線的力度、速度變化都非常多樣奇詭,這是一個深思熟慮的老年心情,比較像是愛戀克拉拉終年不悔的布拉姆斯。


  最後談SOLSTICE來自INA的蕾菲布版。蕾菲布是一個完全不使用速度與線條來製造情緒的鋼琴家,她在法派演奏傳統之下,傾向使用音色變化來陳述樂曲的旨趣。於是,布拉姆斯本作品的『作曲技巧之突破』被蕾菲布詮釋地非明顯;與其他2B2T相比,明顯呈現布拉姆期是完全不同的色彩世界,說不定就此而論拉威爾與布拉姆斯的關係反而比較接近。

  平實恬淡的晚年布拉姆斯是 Peter Rosel的看法,深思熟慮的晚年布拉姆斯是季雪金的看法,靈感枯竭卻力求突破提升是蕾菲布對晚年布拉姆斯的看法;你覺得晚年的布拉姆斯應該是什麼面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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