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卡拉瓦喬,你在此

 

 

作者:陳若漪



  要喜歡卡拉瓦喬,我們得學會接受一個前提:天使與惡魔,性、暴力與上帝,可輕易,卻也不平靜地並存在同一個戲劇場面、同一幅畫,同一位畫家身上。

∼《卡拉瓦喬》∼ by Francine Prose



  到底應該要怎樣,才能正確無誤的把親眼看見自己幾乎浸透細節,翻遍資料,始終對其又愛又恨又驚的畫家之真跡的那剎那,心中翻湧震撼的千百萬種思緒,描述出來了?

  即使已是旅程結束後的兩個多禮拜,到如今此刻,當我想起在羅馬所看到的卡拉瓦喬,依然是同樣這般的複雜心情。


  卡拉瓦喬原本並不在我們的行程之中,而是我們用幾乎是犧牲逛花市廣場悠閒吃飯的時間,脫隊而去的。脫隊之前我們剛從人滿為患的萬神殿、許願池離開,被人潮燻的頭昏眼花,因此一走進藏在巷弄中這間遊客不多,安安靜靜,僅有音樂環繞的教堂裡,真的大有在身心上都鬆了一口氣的休息和寧靜感。

  教堂中其實其他作品很多,都設計成需要投幣才會打光的模式,然而毫無例外的,只要有人一走去角落投幣,人群似乎就會不由自主的向那個地方靠攏,最後聚集在這個角落。畫就在那個最角落一處,我幾乎一走進去單憑直覺就感應般的知道了。

  走到那個角落前,我迫不及待,卻又有點膽怯,慢慢謹慎的拖著步伐,害怕那我腦海中透過過去種種所描繪出來的震撼,其實只是自己的過度詮釋,又給自己心理建設著,就算不如預期,也不要太失望,可能是其他種種這般那般的原因所致。

  然而我的想像並沒有過度。甚至,遠遠不及。

  我感覺到身邊有許多不同的人,和身旁的人講著不同的語言,但跟我一道在燈打下時,一起摒住呼吸,再深深吐一口氣,一起靜默,仰望。光暗了,便有人接力賽般的自動再去投幣,毫無怨言。那段時間,我與我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在光中一同無語且震撼,同時因震撼而交流。

  幾乎不必再問,那些過去看畫冊可能產生的「何以這樣就是大師」或「何以這樣就是名畫」的疑惑,真跡的力道足可以徹徹底底的抵銷這一切。

  站在卡拉瓦喬等身高的原畫前,我忽然很可以體會那種沒有辦法明確被分析解釋出來卻直接的感受。一如《逮捕耶穌》裡,修復師班納戴提第一次在一個小修道院中,發現那幅畫時,在修復以及重重科學檢驗、分析之前,「他的雙眼立刻被最大那幅、裱著金色外框的畫作吸引。他瞪著那幅畫好久,然後才逼自己移開視線去看其他作品。」他的直覺就是「這一定是件不凡的作品!」『這可能就是「他」的畫!』

  還有光,在小小的一個空間裡,自然光、卡拉瓦喬的光,還有教堂設計投幣後才會打出來的投射光,不斷被切換。光從耶穌的上方指向馬太,這是人生徹底扭轉的開始,光自天空從天使身上灑向年老的馬太,這是對一生所追隨真理的記憶與記錄,光切打那抓住馬太將之壓倒在地的手上,這是為堅持所信仰用盡的最後一絲力氣。(而卡拉瓦喬的臉,那幽鬱,黯淡的臉龐,觀看著此刻,卡拉瓦喬,你在看什麼呢?)

       (由左而右分別為「馬太蒙召」 「天使與馬太」 「馬太殉難」)

  彼時是下午五六點間的光線,而我可以想像,每天不同的時刻進去,都將會有如何不同的光影效果。(阿,我真想一年四季不同的時刻,在此地從清晨日出的第一道陽光,坐到日光逝去為止)

  「卡拉瓦喬,我終於看到你了。你這個變態天才!」


原始圖片出處於此

  PS:因為種種莫名或者神秘的原因(或許我註定必需用記憶中的感動去用力的記住卡拉瓦喬,而不能靠照片偷懶),這個下午的記憶卡沒有儲存成功,全數報銷,所以我只能靠文字來描述了。僅借網路上一張圖來放。當然,照片怎樣拍,都是不夠的。(即使我自己的還在也是如此吧)

曾經很認真寫的舊文一篇:開啟巴洛克時代的藝術家—卡拉瓦喬
水瓶子的:【羅馬】卡拉瓦喬與法國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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