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癌共舞

 

賴世友
12/14/2002禮拜六19:38:50

 
                   

不料,收音機竟傳來十分動人的經文詩歌——PerfectPeace(完全的平安), 我當時心想,這就如同我這幾年來與癌共舞的心情寫照--在基督耶穌裡有完 全的平安。……

珍貴禮物

一九九九年六月,我和女友一起到學長家聚餐,晚餐之後我們在客廳開懷地閒 聊。忽然間,坐在我對面學長的妻子望著我說:「世友,你的脖子看起來歪歪 斜斜的,或是有點腫腫的?」我摸了幾下,不覺得有何異狀,他們卻靠了過來, 圍著我要看個仔細,似乎真的有點腫脹的情形,希望我找時間儘快去檢查。

隔幾天早上,也就是我退伍令生效當天,我打電話給也曾得過癌症的兩位學長, 告訴他們我的情形,並請教他們要看哪一科之後,我立刻去電台大醫院掛號耳 鼻喉科,當天下午馬上就到醫院看病,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進入台大呢!

台大醫院就像一間大型購物中心,有許多人擁擠著要看診,我坐在診療室門口 等了好久,後來還等到睡著。終於輪到我了,醫生摸了摸左耳下腫脹的脖子, 說是淋巴結腫大,但不知原因為何;後來他非常謹慎地做了「鼻咽腔內視鏡檢 查」,即將一根黑色軟管插入左側鼻孔,實在很不好受!看了一會之後,醫生 說鼻咽腔長了一個東西。我看到他在病歷上所畫的圖,旁邊用紅筆註明著"tumor", 我心裡有了底,原來是一個腫瘤,只是不曉得良性還是惡性。

一個禮拜過後,我再度回到醫院,這回有一些教會的弟兄姊妹陪著我,一起聆 聽切片檢查報告。一陣漫長的等候之後,醫生告訴我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 惡性腫瘤,也就是鼻咽癌(國際疾病分類碼147.9)。

當我知道自己罹患癌症時,心情相當平靜,因為我想,最差的情況也不過就是 如此,而上帝必不叫我承受過於我所能承受的。雖然醫生無法給我為何會罹患 鼻咽癌的滿意答案,他說有可能是遺傳因素、生活環境、飲食習慣、基因突變 ……等等;但我知道上帝一定有祂的美意,祂愛我、祂視我為珍寶,祂不會故 意讓我罹患癌症。我甚至有一種感覺——這是上帝賜給我一份極珍貴的禮物。

疼痛難耐

接下來我所要面對的,就是一連串艱辛的治療過程了。從七月開始第一次大劑 量的化學治療,副作用的確令我無法招架,即使之前已經蒐集了相關資料,大 概知道會有那些症狀,但是在實際注射之後,還是非常痛苦。化療最大的影響 就是噁心嘔吐、沒有食慾,而且精神狀況非常差,整天都覺得很累、無力、想 睡,這些情況要持續好幾天才能慢慢地恢復過來。後來,我的頭髮也跟著掉落, 到最後滿頭烏黑的秀髮就變成一個大光頭了。

後續的放射線治療則是另外一段煎熬的開始!在接受放射線治療時並不會有甚 麼特別的感覺,好像只要在裡面躺個十幾分鐘就可以了;然而,隨著治療次數 的加增,喉嚨便變得異常刺痛,吞嚥口水也因口腔黏膜遭到燒毀而覺得難受, 喝一杯開水更有如刀割!吃東西就愈發困難了,每每吃一碗稀飯就要花上一、 二個小時,而且由於舌頭上的味蕾已被燒壞,所以任何食物都變得平淡無味。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每次進食時的「折磨」,就去裝了鼻胃管。裝了鼻胃管後 雖然解決吃的問題,但卻很不舒服,也不方便,更慘的是無法平躺睡覺,因為 管子和喉嚨接觸,會一直吐痰(那是鼻涕倒流和黏稠口水的混合物),幾乎不 到一小時就得起來吐痰一次。我只好坐在客廳的木椅上睡覺,這樣就比較方便 吐東西,但睡眠品質很差。這種狀況持續了二個月,直到我毅然決然將鼻胃管 拔出來之後,才得以重回「溫暖的被窩」。

其實對我來說,痛苦或疼痛是拉近我和神距離的好方法。我似乎在快樂、順利 的時候就很容易忽略了神的存在,而痛苦卻提醒我要呼求神、依靠神。不曉得 這是不是人類的通病?我在疼痛之中發現人的軟弱、渺小,認清自己要緊緊抓 住神,也因此能更深刻地經歷到祂的奇妙、大能與慈愛。每當在療程中難以忍 受時,我就在心中拼命呼求:「主啊!求你憐憫孩子!」而上帝也屢屢抱撫著 我行過這死蔭幽谷。

接連復發

一九九九年得知罹患鼻咽癌,經過四次化療和三十二次放射線治療後,我便結 束了近三個月的療程,並固定前往醫院看診。這段期間都沒有發生任何異樣, 直到二○○○年八月回到醫院覆診,醫師在診療之後,覺得不對勁,於是再做 一次鼻咽切片檢查。得知這項消息,我便向神禱告:「無論結果是好是壞,我 都感謝主,也求上帝幫助我走未來的道路。」後來醫生告訴我,又發現了癌細 胞,也就是癌症復發了。

這次腫瘤是在鼻咽腔、顱底和左側淋巴附近,共要進行二十五次放射線治療, 而再做一次放射線治療是更傷身體的,副作用也可能更加嚴重,我懇求上帝給 我夠用的體力和精神來面對接下來一連串的治療和痛苦。

我的心情仍如同之前得知罹患癌症一般,並沒有太大的起伏,就像聖經裡保羅 所說︰「無論是生是死,總叫基督在我身上照常顯大。」我也想到一句話:「 生命的長短不是你能決定;能活的多廣、多深,卻是你能掌握。」

二○○一年四月,我的癌症又復發了!在一次定期性的覆診時,發現了異狀。 X光片顯示我的左頸淋巴結的部位腫大,有腫瘤的現象,醫師告訴我不能再等 下去了,便立刻安排我住院開刀。

我這一次並沒有接受放射線治療,而是開刀切除腫瘤;我持續向神禱告,我相 信禱告不是要改變上帝的心意,乃是要調整自己的想法、計畫。這次開刀手術 十分順利,我貼上美容膠帶後,又陸續做了幾次化學治療。

二○○二年六月,我的癌症再次復發,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當天我例行性地回 到醫院覆診,距離去年開刀約滿一年多,也就是說這次的檢查若沒甚麼問題, 之後就會愈來愈穩定。但醫生檢查過後,臉色就凝重了起來,他說在左邊鼻咽 腔看到一些不正常的東西,後來證明這是我原來的癌細胞。

這次,我被轉到台中的「澄清醫院」進行更先進的放射治療,而化學治療則仍 在台北,因此我必須每星期台中、台北兩地奔波。很奇妙的,每次總是有熱心 的教會弟兄姊妹願意載著我如此東奔西跑。

在台中澄清醫院等待治療的某一天,一大清早被金黃色的陽光灑了一身,心裡 卻百般不願意要如此早起,轉個身打開收音機,想伴著美妙的音符再次入眠。 不料,收音機竟傳來十分動人的經文詩歌——PerfectPeace(完全的平安), 我當時心想,這就如同我這幾年來與癌共舞的心情寫照--在基督耶穌裡有完 全的平安。

愛之旅

從一九九九年,得知罹患鼻咽癌至今,我不曾向神禱告求得醫治,雖然我知道 我也可以如此做;但我更明白上帝有祂的計畫和美意,我所要做的就是順服主 的帶領。神對我的生命有完全的主權,無論是生是死,祂都要為我負責;因此, 我告訴自己只要安靜等候、聽主微聲,就像保羅在聖經腓立比書所說的:「活 著就是基督,死了就有益處。」

不久前,我歡度了這一生的第二十九個生日,有一群教會的朋友來家中幫我慶 生,這使我想起許多感恩的事:從一九九九年診斷發現得到鼻咽癌末期到現在, 每年復發一次,而上帝仍存留我的性命至今。感謝神!現在的我還可以自由地 呼吸、吞嚥、消化、吸收、排便、流汗、行走、躺臥、思想、觀看、聆聽、嗅 聞……,而且身旁還有一群愛我的家人、好友和弟兄姊妹,這些都是上帝的恩 典啊!

這些年,我彷彿經歷了一場「愛之旅」,上帝的愛一直陪伴、支持著我。或許 很多人看到我「與癌共舞」的艱辛歷程,會覺得不捨,甚至會認為上帝到底在 哪裡?但對我來說,上帝一直和我靠得很近,一直都是。




 陳韻琳註:作者賴世友(ID為Goodnews)於2003年三月十八號清晨離世。多年 來,他不時出現在我周圍,帶著溫暖的微笑,有時突然跑到我經營的版上開個 小玩笑、來點小鼓勵,儘管知道他罹患癌症,他卻堅強的、也堅持著成為別人 的溫暖。世友離世明知是遲早的事,但聽到消息還是很震撼、也很沈重。他在 世短暫的日子已成為多人的祝福,世友已不枉此生,而我相信,會有很多人在 他的激勵下,願意更認真的活著。我就是其中一位。


 

[回《走過生命的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