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德烈進入軍隊,立即因其父親過去在軍中的勢力與德烈個人的才華,成為總司令庫圖佐夫的幕僚。

         離開俄國到奧國與各軍會師沒多久,德烈產生很大的變化。從他臉部表情,到他的行動、步伐,都沒有了從前裝模作樣的鬱悶和怠惰。現在他完全投入在有興趣又合適的工作環境裡,臉上經常露出對自己、對別人、對周遭人們的滿意,笑容與眼神都是煥發動人的。

         也因著經常執行總司令的勤務,德烈知道莫斯科社交界對這場戰役的評論實在錯誤百出一無所知。他知道畢瑞才是對的。拿破崙是政治軍事的天才,所有戰役歐洲各國紛紛不敵,一場場敗仗連續吃下來。而俄軍尤其處在艱困地位,俄軍的烏合之眾龍蛇混雜,也已反映出俄國國勢早已積弱不振的事實。

         德烈知道他遲早會隨總司令上戰場。法國終究會直接與俄國有遭遇戰。他很矛盾,一方面擔心著俄軍慘敗的慘烈狀況,不希望俄國百姓對自己民族失去自信與自尊,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拿破崙輸掉,他無法忍受他心目中的英雄慘遭恥辱。

         當德烈從軍以後,畢瑞也碰到一樁關係他一生的大事。畢瑞的父親貝奇禮伯爵,在久病以後,終於病入膏肓命在旦夕。

        也就是說,貝奇禮的遺產如何處置,關係貝家孩子的未來。

         貝奇禮只有三個女兒,但私生子眾多,他卻獨獨鍾愛畢瑞。但其實按理來講,寇維希與貝奇禮很近的姻親身份,應當比畢瑞更適合是繼承人的。

         貝奇禮遺囑到底怎樣寫?這陣子比戰爭,更成為莫斯科社交圈閒扯淡的重心了。還有一個謠傳,說貝奇禮已經寫奏摺給皇上,以自己沒有兒子為由,央請皇上把畢瑞允准成為嫡長子。....

         畢瑞傻呼呼的等在父親屋裡。他被父親的三個女兒和維希公爵憤怒的兇來怒去,卻是完全的莫名其妙。偶而聽見維希公爵和三個女兒討論遺囑的事,卻明確感覺他們希望自己不在場。但是父親隨時會過去,他又被命令了不准離開。

         有時他被來訪著讚嘆「你好命阿,父親疼你。」有時又被維希和三個同父異母的姊妹喚作「賤丕子、無賴、口蜜腹劍的混蛋」。他大而無當的在房裡呆著,數天來不知所措又窮極無聊。他彷彿很重要,必須一直等待著;但他卻又被父親的親生女兒刻意的忽略。要不是一個他素來不認識、據說是遠房親戚的阿姨,經常指點他要怎樣作,他幾乎以為自己會一輩子被囚禁被遺忘了。

         有一回他被帶進父親房裡。他走近父親,看見父親直勾勾望著他,畢瑞不知道是父親這陣子眼睛一向如此,還是真的有話要說。畢瑞按遠房阿姨指示坐在一張椅上,他規規矩矩一動不敢動,總覺得維希和三個姊妹隨時等著他犯錯。然後,父親想翻身,全場一陣慌亂,父親手臂被折到了。父親早已因中風失去感覺。父親望著自己被折成兩截的手,又看看畢瑞,悽慘的笑一下,畢瑞突然鼻子酸酸眼睛模糊。他聽見父親一聲嘆息。然後畢瑞就被帶離房間。

         畢瑞繼續呆在自己房裡,一個白天又過去了。到了晚上接近半夜,他聽見乒乒乓乓打鬥的聲音,他聽見那表了十八里遠的遠親阿姨大喊:「你敢搶遺囑?人還沒死你敢搶?」
         「妳才放手。妳算老幾也管我家的事?誰不知道妳是想騙畢 瑞。」
         「放手放手....」
         然後是門砰的一聲飛開:「死了死了,你們幹嘛還在這裡,伯爵死了阿!」
         畢瑞跑出自己房門,看見那個一直護衛他的遠房阿姨手裡拿著公事包,緊抱著像抱剛出生的嬰孩。她喘吁吁對畢瑞說:「我就知道他們會幹這種事,還好我攔下了。」
         姊妹中的大姊惡狠很看著畢瑞:「現在你稱心如意了!你就是在等這個!爛丕子!」
         最後從爭奪戰的房裡走出的是維希,他略略有點搖搖擺擺,一屁股坐下,一手遮住臉,下巴抖個不停:「呵,畢瑞!」畢瑞嚇了一跳,因為過去維!」

         最後從爭奪戰的房裡走出的是維希,他略略有點搖搖擺擺,一屁股坐下,一手遮住臉,下巴抖個不停:「呵,畢瑞!」畢瑞嚇了一跳,因為過去維希從沒有對他這樣柔和過:「畢瑞阿,好孩子,我快六十歲了阿,我也要死了阿....」
         遠房阿姨彷彿是感染了這種哀傷,柔柔和和誠誠懇懇說:「畢瑞阿,這些天還好我在這裡。以後你就知道我有多疼妳,那時,妳不要忘了我的兒子。」

         隔天,全莫斯科都知道畢瑞是貝奇禮伯爵唯一合法的繼承人,他的地位徹底的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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