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與和平」中的心靈成長與救贖 2

作者:gospel、psycho           

        托爾斯泰一直把羅坦霞放成伏筆,直到德烈的精神危機嚴重到不能再嚴重時,羅坦霞成為小說的重心了。
         托爾斯泰絕無法想像他筆下這個羅坦霞,吸引多少讀者的心,又有多少「托爾斯泰專家」想透過托爾斯泰生平研究,找到羅坦霞的原型。羅坦霞是「戰爭與和平」中刻畫最成功的一個人物。她的活潑、天真、誠懇、善良,在字裡行間躍動著幾乎要繃出來。

         坦霞最重要的一個特點,就是她是個直覺而感性的人物。在她的世界裡,一切事情都是如此簡單易感,一輪暈月、一首歌曲都會感動她的心,一點點小變化,都會讓她快樂得不得了。煩惱難來易去,歡樂俯拾即是。

         德烈碰到她,心靈深處本應擁有、卻被教育壓抑掉的感性直覺被呼喚著,那退隱後不再言笑的深沈嚴肅變輕鬆了,最重要的是,他重新有了想要好好愛、好好生活、重拾年輕的願望。

         可是直覺易感的坦霞不是沒有缺點。托爾斯泰一直埋著伏筆,就是她因為太易被感動,根本無法分辨愛是什麼。
         於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勾引事件發生了。幸好坦霞被上帝寵愛的,因被家人發現而沒有墮落。

         坦霞這場移情別戀的事件導致德烈第二個人生中的精神危機:恨與懲罰。


宗教界對畢瑞的拯救與摧毀

         畢瑞呢,走出虛無,起初是靠著宗教。而後再回虛無,還是因著宗教。

         但這宗教,前者和後者有著本質上的差別。

         前者,是一個讓人尊敬的前輩談到的「以行動瞭解上帝」,這對缺乏意志力行動力的畢瑞而言,當然是個心靈療方。

         但是這也看出托爾斯泰的宗教觀:宗教,最重要的是在行動本身的證明能力,而不是在天馬行空的玄想。前輩說:「你不快樂,那就改變生活,因為上帝在生活中。過讓自己滿意快樂的生活,就會認識上帝、因為你遵從了上帝的旨意。」

         畢瑞曾經因為改變了自己的生活,真的很快樂。

         可是後來的宗教為何又摧毀了畢瑞呢?因為畢瑞進入了非常龐大的組織體系,裡面良莠不齊,虔敬者少,政教掛勾者多,單純的畢瑞無法分辨,漸漸就變成宗教組織倚重的「散財童子」。

         畢瑞又回到原先的精神危機:虛無

 
羅坦霞與卡普能

       德烈是因著恨上戰場的。

         天意讓他二度重傷生命垂危。這次他赫然發現那勾引坦霞的寇楠通跟他一齊受到重傷,他在尚未認出他以前,還曾經因著一齊受苦而伴同他落淚。

         這件事撐開他的胸襟,看到愛的浩瀚是可以與仇人一同受苦彼此安慰。於是他想念羅坦霞,他渴望有機會讓她知道他不再恨她、饒恕她了。

         上帝給了他機會,但也是羅坦霞的善良給了她自己機會。坦霞沒有想到她捨掉財富換取軍兵生命的行動,竟然使她有機會跟德烈見面。

         於是他們成為夫妻。德烈饒恕了坦霞,並發現自己比從前更愛她。坦霞呢,則是從這深刻的愛中,終於明白了單憑感性直覺無法判斷出來的愛的深度。

         幫助畢瑞走過精神危機的是卡普能。

         這個單純善良的小老百姓,腦袋簡單,卻有善良的直覺感受、與活潑的行動能力。他透過傳說故事說出他直覺理解的善良、透過樂天知命的每一天的生活,證明他實踐善良的行動能力。

         這完全是畢瑞欠缺的。畢瑞從他身上看到一種純樸、卻大而可畏的力量。

        其實卡普能與羅坦霞是類似的,只是一個屬下層社會、一個置身上流社會,一個是男性、一個是女性。

信仰與生活

         說到這裡,我們就可以理解托爾斯泰在「戰爭與和平」中的上帝理解。上帝不能只存在於抽象的、腦海中的、思維理性裡的,它必須也是直覺的、感性的、行動的、生活的。

         德烈與畢瑞生命中的精神危機,都跟欠缺直覺的、感性的、行動的、生活的有關。

         此外,認識上帝的信仰理解,必須要透過不斷豐富自己的生活而得。言談不及行動、思想不及生活。

         正因為這樣,羅坦霞與卡普能,才真正是「戰爭與和平」這本書中的靈魂人物。德烈與畢瑞,也必須不停經歷危機、又衝過危機。

         托爾斯泰說德烈與畢瑞值得尊敬,正是說他們這種一直在生活中誠實面對自己的危機,並努力跨過危機、豐富自己的坦然與真實。也因為這樣,他們才更能理解生活、理解上帝。

         經過重重危機的心靈成長,就在畢瑞和坦霞結婚,彷彿是畫下了句點。

         但畢瑞和坦霞婚後,其實還有蠻長一段,描述坦霞成為妻子和母親的生活、與畢瑞將加入十二月黨,抉擇參與進俄國重要的歷史。

         很多人不滿意這種結局。不滿意坦霞竟然要為瑣碎家事忙碌、畢瑞最後還是走向充滿理想抱負的雄心中。

         但我認為這一段很重要。

         托爾斯泰暗示了活潑純真的羅坦霞,仍要在當時社會對女性的期待中繼續完成自己的角色,而畢瑞也不是經過卡普能的影響後,只剩下光腳丫站在草地上的生活,再無雄心壯志了(這未嘗不是「退隱」!)

         婚後的畢瑞仍舊憂國憂民,渴望以行動參與進歷史,唯一不同的,是他心靈與肉體、思想與行動完整合一了。這仍是「生活」,是生命被豐富後的畢瑞選擇的生活。

        而我們也可以從這最後一段瑣碎的描述,連到托爾斯泰第二部長篇大作品「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列文,而看出這時期的托爾斯泰,是如此的理想澎湃、捨我其誰的面對俄國的歷史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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