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看到電影裡得到救贖的罪人,譬如〈教會〉的門多薩(勞勃狄尼洛飾)和〈青鳥〉的園部,竟然會有一些羨慕的感覺。自我要求比較高的人,在道德上或許是比較難干犯甚麼大罪,但可能因為如此,也更難體會到何為「救贖」與神恩的浩大。
(不過靈性深厚的神父修女可能會說,那是因為我們還停留在《七寶樓台》的第一層,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換言之,是因為對自己的罪不夠敏感,而非自己沒有罪。)
飾演園部的少年,用糾結的表情說出了他的心。騎腳踏車時戴著耳機聽音樂,會在便利商店翻閱雜誌,是個比較內向,有著自己小世界的孩子。在野口遭到霸凌時,或許也感覺同學的行為不對,但缺乏勇氣阻止,最後因為同儕壓力,也加入了霸凌的行列。在尋求同儕肯定的年紀,這樣的表現其實並不奇怪,只是如果沒有村內老師的攪局,或許長大後的園部,依然是個只能尋求眾人肯定,缺乏道德勇氣的大人吧!
園部的善良,使他深受野口自殺的事件困擾,校方鄉愿的形式主義沒有解決他的疑惑:究竟什麼樣的行為才是霸凌?討厭一個人是霸凌嗎?無視別人的暴行,也是一種罪嗎?
村內老師對此事件的重提,對於想要盡快遺忘的人,是令人尷尬、不快的,但對於一直放在心上的園部,卻是正中下懷。片中他似乎也在觀察著村內老師(內向的人擅長觀察):從屋頂陽台眺望他們的老師,在公車上堅定要嬉鬧的小孩向老人道歉的老師,還有得自他人的觀察(他馬上就記住全班同學的名字)。或許是這些觀察,讓村內老師獲得了園部的信任感:「這人和其他的老師/大人不一樣。」以至於後來能展開一場深度對談吧!
村內:「不要忘記現在的心情。」
園部:「這樣,我就會變得堅強嗎?」
村內:「不用變得堅強也可以,因為人都是相當軟弱的,只要認真的努力就好。」
期待自己變得堅強的園部,在村內老師的引導下,不致成為和周遭大人一樣的鄉愿者,同時也避免走向危險的道德完美主義,因為知道「人都是相當軟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