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正訴說著信仰
── 遠藤周作的成名作「沈默」之一
SBF

「沈默」一書中的主角之一:洛特里哥

一、初到日本

  不願相信恩師費雷拉棄教的消息,司祭洛特里哥與他的兩名同伴,不顧日本迫害之火的蔓延,打算赴日探求恩師的下落。由里司本到印度臥亞,再轉澳門等候商船渡日。艱苦、漫長的旅程,絲毫未減損他們心中的熱忱,凝視暴風雨後乳白色的天空、向東流逝的黑雲,更加堅定他們往日本傳教的心志。

  司祭中的馬太,因旅程中染上惡疾,抱恨無法渡日傳教。而洛特里哥、卡爾倍數度波折後,藉助日人吉次郎為嚮導,得以踏上日本,聯絡上友義村的信徒。初到日本的洛特里哥, 首次感到自己身為司祭的工作,是多麼的有意義。看到日本百姓雖處迫害之中,仍為持守自己的信仰而努力,他們組成秘密組織,私下舉行聚會與宗教儀式。信徒的渴慕,深深激勵司祭堅固日本信徒的決心。

  然而, 不知是誰告的密,友義村信奉天主教的密秘洩漏了出去,友義村開始受到官府嚴嚴監控與調查。一藏、茂吉的殉教是友義村悲劇開始的象徵(一旦村中有信徒存在,所有村民都將受政府調察),也拉開了司祭逃亡的旅程、內心交戰的序幕。

  洛特里哥逃亡沒多久, 便被領他到日本的吉次郎出賣,被捕入獄,而開始漫長的受審生活。

二、衝擊與掙扎

 1.這是什麼樣的殉教阿!?

  一藏、茂吉的殉教的情景,深深烙在洛特里哥的腦海!在他的想像中,殉教應該如聖人傳記中所寫的:他們的靈魂歸天時、天空充滿了光輝,天使吹奏喇叭。殉教應當是壯烈而榮耀的。然而,日本信徒的殉教只是一味的悲慘與痛苦:陰暗的天空、未曾間歇的綿雨,一藏、茂吉身體泡在冰冷的海水中,歷經兩、三天痛苦,直至身心俱疲、衰絕而亡

 2.人的內在不是聖者與英雄

  在逃亡、等待受審的過程中,死亡的恐懼也常常緊抓著他的心。原本期望自己能像傳記、傳說中的殉道者,愾然忍受各樣刑罰,最後狀烈成仁。然而,真實面對苦刑、死亡的可能,他經歷了肉體在面對死亡不由自主的軟弱與懼怕。他更深刻的體會倒:人並非只有聖者與英雄,在面對強權壓迫下,不是所有人的可戰勝肉體的懼怕。若非自己身為司祭的義務與責任,恐怕自己也早就屈服了!

 3.善惡是非真可二分?

  而日本當局為徹底杜決天主教,改變以往一味壓迫的作風。他們發現越是嚴酷的刑罰,受刑者越表現出堅定不移的殉道決心。於是,它們不再直皆以嚴刑對待司祭。而是將刑罰的苗頭轉往百姓,只要司祭棄教,百姓便得免除受苦;否則,不論百姓是否已忍受不了刑罰而棄教,他們仍需不斷受苦,直到司祭棄教。

  日本政策的改變,更加增司祭心中矛盾:想到自己原本是為服務百姓而越洋飄海,然而,到日本後卻是自己向貧苦百姓要食物吃,要衣服穿,而今,更看著百姓接二連三的為自己死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是棄教,好免除百姓的痛苦?還是堅持不棄教,看著受苦百姓一個個為自己死去?一切行為,不再像以前在教義裡學到的那樣,能明確的分出正、邪、善、惡,在艱難的處境中,一切都變得復雜起來!

 4.神啊!你為何沉默不語!

  然而,在一切一切的衝擊之中,令司祭最難以忍受的,卻是神沉默!漫長的審判過程,使他有許多的時間思考所面臨的一切,也使他的意志受到嚴格的考驗。他無法忍受信徒殉教的悲慘、無法忍受神把一切迫害加在已經飽嘗苦難的百姓身上,無法忍受神對對這些受苦的人民沈默不語、無法忍受神不顧這些受苦人民的悲嘆。

  神的沈默使他懷疑神是否存在,然而,他卻不敢深思,因為神一旦不存在,他歷經萬難到日本傳教便是一場笑劇,而殉教信徒的受苦、犧牲不過是一場荒謬!

三、信仰更新

 1.踏下去吧!我是為了要讓你們踐踏,才出生到這個世界上!

  司祭終究棄教了!在棄教的當晚,黑暗的牢獄,伴著看守高高低低的酣睡聲,司祭由原本的堅定的心情,轉而對死亡深切的懼怕,在得知酣睡聲實則是被施吊穴信徒痛苦不堪的呻吟聲時,他幾乎崩潰,聽完費雷拉的勸服後,他,踩了聖像。

  然而,在他踏聖像的當兒,他所看到的基督的臉,不是充滿威嚴與榮耀的基督的臉;也不是忍受著痛苦的美麗的臉,而是一張瘦巴巴、疲累不堪的臉,哀傷的眼神彷彿對祂說「踏下去吧!踏下去吧!你腳上的疼痛我最清楚了。踏下去吧!我是為了要讓你們踐踏,才出生到這世上,為了分擔你們的痛苦才背負十字架的。」。基督疲累的臉,彷彿完全認同司祭的軟弱、彷彿完全瞭解司祭在整個逃亡、審判過程中所承受的一切。煞時間,司祭對神的一切疑問皆得到解答:神並不是沉默,而是與他們一同受苦,他那疲累不堪、充滿哀傷的臉正是明證!

 2.我的人生本身就在訴說著那個人

  棄教後的洛特里哥,背負棄教的羞恥與教會界不諒解,在夜深人半雖會受到良心苛責而驚醒,但他卻不再控訴自己的軟弱,因他對信仰有了新的體悟:聖像上那張「瘦巴巴、疲累不堪」的臉,讓他體會到神並非只接納那些戰勝試探的強者,他雖然失敗了,但神能體恤他軟弱、及無法成聖的痛苦。

  而司祭的棄教舉動,終止了信徒繼續為信仰流血受苦,棄教行動本身,正訴說了神對信徒受苦的不忍與悲憐,就如費雷拉所說「要是基督在這兒,他也會棄教」。而他的棄教所坦誠的人類真實的軟弱,將使他能與其他軟弱者認同並齊擔苦難,成為他們的安慰。洛特里哥用他的人生訴說著基督!

日本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