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遠的圓桌武士——《鏡之國》作者序 |
|
|
李知昂 |
|
|
在修煉者之谷的第一個早晨，照例還是該從鏡子的反光中尋找謎語，實際上 卻不太順利。從第一道曙光降臨，到太陽升上半天高為止，無論威諾怎麼照，艾 爾怎麼瞧，鏡子的反光裡頭就是找不著任何字跡。最後艾爾只有宣告放棄，一屁 股坐到了地上。 「別喪氣嘛。」威諾安慰說：「找不到謎語說不定表示我們應該四處看看， 到處玩玩啊，你還沒有帶我參觀這座山谷呢。走吧。」 「修煉者之谷最近沒有什麼特別好玩的活動耶……」艾爾百無聊賴地說著， 拗不過興奮的威諾，還是跟著一塊兒去。出乎意料的是，才走不到幾百步，威諾 已歡聲叫了起來。 「你看你看，那邊有好多人在排隊耶！」 「咦？真的好熱鬧。可是我明明記得這陣子沒有節慶啊……」 「別管什麼節慶不節慶，去看看就知道啦。」威諾單方面下了結論，隨即快 跑過去。排隊的女孩多半談笑著，長長的隊伍繞過一棵大樹，約莫有三四十人左 右。沿著隊伍往前，則是一塊地勢較低的平地，似乎正有熱鬧上演，威諾興味盎 然地想上前瞧瞧，一個女孩卻忽然攔住了她。 「要排隊喔。」 「我沒有要玩，只是參觀一下，應該不用排吧？」威諾邊說邊探頭，就想繞 過女孩的肩膀，看看她身後的場子。那副模樣看起來，還真是迫不及待。 「只是參觀啊，好吧，不過不可以偷溜進場喔。」女孩讓開身子。 「謝謝！艾爾我們走吧。」 兩人就這麼上前，找個稍高一點兒的地方坐下觀看。場內果然熱鬧非凡，咩 咩叫的羊兒們列成雪白的陣勢，圍住了中間的一個女孩兒，只見她左穿右突，想 突破羊群的包圍，卻一直不能如願。每到緊要關頭，總是一頭栽進軟綿綿的羊毛 堆裡，讓大家看得又驚叫，又鼓掌。再仔細瞧，原來這場新奇遊戲還是由一個小 男孩指揮的，瞧他從容地高舉手杖發號施令，旁邊還跟著一隻毛色光潤的牧羊 犬，除了手杖比他整個人還高，顯得有點不協調以外，整體來說還真有個牧羊人 的架勢。 女孩兒在大家加油助威下，終於衝出了羊群之外，下一個躍躍欲試的女孩馬 上又跳了進去。威諾看得心癢難搔，便也跑去排隊，時間就在她跟女孩們的談笑， 以及在羊群裡的奔跑中逐漸過去，等她今天第三次衝出羊群，並創下最快逃脫紀 錄的時候，已是準備散場的黃昏了。 「明天有空再來玩。」 「小瓶兒再見！」 沒人記得男孩的名字，只叫他瓶兒。雖然眾人熱切地招呼他，甚至約好明天 再見，他舉起手杖回禮的動作卻總顯得有一點兒力不從心。 第二天，艾爾幾經努力，依舊無法從鏡子反光中找到任何謎語，於是兩人又 到了昨天的地方。不料人卻明顯少了，雪白的羊群也不再出現。一問之下才曉得， 原來小瓶兒昨天拿的牧羊人手杖也是個鏡中秘寶，操作起來非常費力，這幾天無 法再用，自然也不能招聚羊群。因此小瓶兒換了新遊戲，由女孩們圍成圈圈，讓 中間的牧羊犬設法衝出去。這顯然沒有昨天的雪白羊群吸引人，女孩走了不少， 不過由於牧羊犬可愛活潑又靈巧，還是讓很多女孩駐足留下，分成兩三組來玩。 牧羊犬也沒讓牠的主人失望，在圈中跑得十分賣力，偶而還會舔一下擋住牠去路 的女孩，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哩！ 「明天有空再來玩。」 「小瓶兒再見！」 還是一樣的道別，拿不動手杖的小瓶兒揮手跟大家致意，牧羊犬卻已累得伏 在他腳邊，毛色也不如剛見面時那麼光潤了。 第三天，艾爾研究鏡子的反光，還是一無所獲。最後威諾乾脆把鏡子交給他 慢慢瞧，自己跑去前兩天的地方，沒想到竟連一個女孩也找不著了。 她好仔細好仔細地找，才發現小瓶兒跟牧羊犬窩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小瓶 兒在地上縮著腿，雙手抱膝，頭埋起來，看來已經坐了好一陣子，威諾連忙趕過 去。 「你還好嗎？」 小瓶兒聽到威諾的叫喚，疲憊地抬起頭來，搖了一搖。 「我的手好疼，舉不起杖，羊兒不會來。」 「葛西昨天跑得太累，需要休息，也不能來玩兒。」 「沒了這些，不會有人跟我一起，幸好我明白，不是每個日子都快樂，也不 是每個日子都孤單，過個幾天，等我又能拿杖，事情就會好多了。」說完，又低 下頭去。 威諾皺著眉，手指在額頭上敲啊敲，覺得他說得好像對，又好像不對。不過 無論對或不對，心裡的聲音卻告訴她，非把他拉起來不可。 「如果你累了，那也只好休息，沒人陪我玩真是可惜呢……」威諾神秘地笑 笑，作勢要走，小瓶兒果然被挑起了注意力。 「玩？可是只有我們兩個，要玩什麼呢？」 「我們可以玩…嗯…」威諾故意賣個關子，停頓一下，直到確定對方聚精會 神地看著自己，甚至連牧羊犬都抬起頭來，才說：「可以玩『踩影子』啊。」說 著拉起小瓶兒，對著他在陽光下的短短影子，一腳下去。 「踩到了！」威諾扮個鬼臉，得意地跑開，小瓶兒開始還愣了一下，後來卻 愈玩愈起勁，與威諾互相追踩影子，好不開心。沒多久，幾個沒事做的女孩經過， 竟也加入了他們互踩影子的遊戲中。雖然規則非常簡單，沒有陣勢也沒有太多技 巧；雖然參加的人很少，真的很少很少，只有幾個人；但在小瓶兒眼裡，今天的 遊戲卻跟前兩天一樣地快樂。 「威諾───」不遠處傳來艾爾的聲音，威諾知道自己該走了，於是把遊戲 暫停下來，跟大家揮手道別。 「小瓶兒再見！」威諾開心地說著，準備離開，卻像臨時想到了什麼，又回 過頭來：「對了，小瓶兒我還沒問你呢……你的名字是？」 小瓶兒又愣住了，與這麼多女孩一塊玩遊戲好些日子，還沒人問過他呢。忽 然聽威諾問起，一時竟結結巴巴說不出自己的名字，不過，卻很開心。 「我叫……」 ╳ ╳ ╳ 不少人喜歡喧嚷熱鬧、大夥兒聚在一起的歡樂感覺，我也喜歡。 然而，有一二知己偕行的溫馨時刻，在心中的天平，卻與熱鬧場合擁有等重 的砝碼。在追尋理想的路上，或許還要更重些。 那是一種分享幾句熱血的夢，就可以士氣大振的感覺；也是在懷疑氣沮時得 著安慰的經驗。雖然只是互相踩踩對方的影子，卻像在寒冷的夜裡為彼此點起一 盞燈── 那是朋友的定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