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左派安在?法國篇Ⅱ ——電影《寧靜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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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聖保羅的鐘錶匠》這部片子三十年後,拍出來的《寧靜城市》,卻沒有如《聖保羅的鐘錶匠》這麼積極的結尾。電影中絕大部分的主角,都經歷過左派興起、被鎮壓、負上高昂代價,終於得到政權的過程;但是三十年後,極端右翼的納粹行為,卻在法國街頭出現,他們用著三十年前的暴動、街頭示威遊行、搧動罷工、點燃勞工情緒、引導排外歧視的種族主義的方式,在政治中角力。三十年前的世界觀,現在變成偏狹的新納粹。 所有知道、並參與當年左派運動背後的理想的,看到如今同樣的方法卻被利用來毀壞理想,無不痛心,有的就成為虛無主義,有的隱世不再關心政治。 在這背景下,主角是個單親母親,名叫米謝兒。她在當年的理想時代,曾經是個幸福的青少女,深愛著青梅竹馬的男友,卻因懷孕,墮胎非法,不得不去找被稱為「天使製造者」的密醫,結果在密醫家中親眼看到墮胎過程留下來的痕跡————房裡到處都是血,他倆嚇壞了,決定把孩子生下來,但這件事成為他倆永遠的心靈陰影,他們只要在一起就會想到那麼多的血,因此只好分手。 多年後,米謝兒成為可憐的女性,她嫁的丈夫酗酒得領救濟金過日子,她獨自撫養長大的女兒卻濫交、吸毒,並生下個女兒,她當然無力撫養生下的女兒,只能交給母親米謝兒撫養。米謝兒深夜到清晨在魚市場打工,賺微薄的收入,她現在唯一的盼望是把外孫女愛蜜麗養大:「我看過一個故事,愛蜜麗嫁給一個王子,過的很幸福,所以我把她取名叫做愛蜜麗。我知道現在沒有公主王子的故事了,但我希望她以後的職業是能做可以吹冷氣的辦公桌。」
多麼微薄的願望,但她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女兒毒癮一犯就很受苦,沒有毒品簡直像發瘋一樣。 米謝兒只好去找她青梅竹馬的當年情人。他名叫傑哈,開酒吧,事實上是作殺手的職業,只是隱藏得很好沒有人知道。米謝兒知道傑哈懂些陰暗社會的事,他應該知道該怎樣弄到毒品。 儘管傑哈想盡辦法弄到低廉價錢的好貨,但仍逼得米謝兒不得不出賣肉體好賺錢為女兒買毒品。現在生活對她而言是太過疲累了,她是為愛蜜麗而活。 當女兒毒癮越來越嚴重,需要的頻率已高到根本完全無法負荷,米謝兒終於決定用過量的毒品殺死了女兒。她痛苦了整整三天,才終於告知傑哈,請傑哈來幫忙善後。 傑哈將場景佈置成是他們的女兒自己吸毒過量致死的,然後才報警。米謝兒哭著說:「我害死了她。」傑哈答:「不,是她自己在自殺,沒有妳,她早死了。」
《寧靜城市》的結局是徹底幻滅的。傑哈被授意暗殺了一個極端種族主義的政客後,然後去協助米謝兒處理女兒的死亡。當他事後開車,在十字路口撞上毫無理想但求玩樂無法無天的青少年,想到當年自己和米謝兒的純潔純情,這二十多年來歷史和人生給了他們什麼?他萬念俱灰,便當著那青少年面前自殺了。 除了傑哈的自殺,幻滅感還表現在愛上米謝兒的計程車司機,因著米謝兒,計程車司機的經濟也被拖垮了,只好仰賴父執輩的照顧,而計程車司機的父親,卻是當年左派理想主義的鬥士,如今眼看著兒子三十好幾卻一無所有。 最幻滅的,莫過於走出青少年叛逆,決定好好服務智障孩童福利機構與監獄青少年的黑人,卻當街被新納粹份子槍殺。 電影結尾回到了寧靜。 在電影一開始,有一個小男孩,他在公園草皮上彈奏非正式的小鋼琴給路人聽,賺取零用錢為自己買大三角鋼琴,完成他想好好學鋼琴的夢想,電影最後,他終於夢想成真得到了一架大三角鋼琴。這鋼琴被那幾個作勞工的新納粹份子搬運進這狹窄的近似貧民窟的地方,小男孩高興的彈奏出優美動人的音樂,鏡頭漸漸拉遠,只見窮人們紛紛在狹小的巷弄和屋頂樓台上圍觀聆聽,屋頂樓台銜接天際,一片寧靜。 這個結尾呼應著電影中黑人和他老師的對話:「這城市寧靜嗎?看你從什麼角度看!」 被煽動出來的罷工、種族主義是不寧靜的,但有人卻致力社會服務,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這是寧靜。 貧窮是不寧靜的,但小男孩一步一步實事求是地實現他作音樂家的夢想,這是寧靜。 對社會、對國家、對歷史的絕望感是不寧靜的,但因此導致的退隱生活卻是寧靜。 當電影起始與結尾呈現著寧靜,卻對比出傑哈、米謝兒的不寧靜。 透過虛無而投機的外科醫生,說出:「所有的故事已說完,人生只是不斷的重複,生活都是預先描好的,我們只能去適應它。」反映出當年的理想奮鬥目標,彷彿推進了社會,卻又彷彿回歸零點。現在的勞工運動,理想目標早已被私利模糊掉,社會角落,充滿大家視而不見的種族歧視、以及虛無頹廢吸毒造成的苦難。 苦難仍舊存在,但在寧靜的城市,還有誰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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