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從小在電視遊樂器環伺下長大的青少年，當他知道「追殺比爾」大概 是部什麼內容的片子時，想必他一定有種親切感和臨場感。基本上，要是他又 時常接觸日本次文化，常看漫畫和動畫，那麼，追殺比爾這部片對他來說，充 其量只能算是一部再普通也不過的普遍級電影，而不是限制級電影。

電影：追殺比爾第一集(Kill Bill vol. 1)
導演：昆丁塔倫提諾
編劇：昆丁塔倫提諾
演員：烏瑪舒曼(Uma Karuna Thurman)、劉玉玲 等

嗯，想當初這部片的預告一打出來，我就開始培養情緒，準備上映後給它看個 爽快。誠如上面的開場白，我想看這部電影最大的動機，不是出於導演（雖然 我聽說他蠻有名氣的）、不是出於演員（劉玉玲？她是誰呀？）、不是出於限 制級（除了片中一堆人「拋頭顱、灑熱血」的畫面略嫌壯觀了些），而是出於 我自身的「惡趣味」。簡單講，這是一種對黑色幽默與次文化產生共鳴之後， 好奇心極度渴望被滿足的交互作用。

這部片，有劇情嗎？

我個人看完第一集(vol. 1)之後，我覺得這部片再簡單不過了。一個原本身處 暗殺集團的女殺手，被首領搞大肚子以後又被拋棄，甚至在婚禮場上被集體屠 殺。女主角命不該絕，昏迷四年後意外清醒。想起四年前的那場屠殺，她決心 復仇，因此拜訪日本鑄刀名匠八取大師，得到一把「真打•武士刀」（註一） ，然後踏上了復仇之路，列出當年參與屠殺的所有共犯名單，以及最終目標： 比爾。

第一集的故事，集中在第一個必殺名單「御蓮」身上。昆丁在介紹御蓮的身世 ，以十於分鐘的動畫交代她們家是如何被黑社會集團滅門，她日後又如何復仇 ，最後爬到日本黑社會集團的首領。整部電影的後半段，著眼在女主角和御蓮 率領的集團大戰。彷彿真人版的「拔刀千人斬」（註二）再現，女主角憑著高 超的武藝，幹掉百餘人的場面，讓人大呼過癮。

這部片，很惡搞嗎？

日本次文化中，有一個很著名的元素，就是所謂的「惡搞」（日本人稱之為「 ヱЛ」，kuso）。昆丁把自身喜愛黑幫題材的元素，結合日本的kuso精神， 拍出一部讓人摸不著是西方影片還是東洋影片的混雜電影。從女主角前往日本 向御蓮報仇的片段，幾乎完全以日文呈現；加上女主角的全身裝扮：李小龍緊 身服裝，配上一把武士刀，一副日本武士（samurai)的行頭。令人印象深刻 的兩個惡搞片段，一個是在女主角前往第二個必殺名單家中進行復仇時。兩個 女人在家中殊死戰的當下，突然對手的女兒放學回家，兩個人都迅速變臉，裝 出一副老朋友的和諧氣氛（嗯，說是老朋友也沒錯，以前都是暗殺組織的成員 ）。這種決鬥，還真有紳士風度啊！可惜昆丁沒有繼續在後續多加發揮，最後 是在對手放冷槍，被女主角躲過而殺了對手以後，告一段落。另一段就更加莞 爾，當女主角力拼百人，最後殺到只剩一個年輕小伙子，抽蓄地拿著劍抵擋女 主角。女主角拿刀連揮三刀，把他的劍砍到劍柄，然後把他抱起來打屁股，罵 道：「你這小鬼，現在知道不要隨便參加幫派組織了吧？給我滾！」我看到快 笑翻了。

另一個惡搞的元素，歸功於配樂的詼諧與多變。影片一開頭，女主角臥倒在血 泊中，比爾殘酷又憐惜地對著女主角拭去臉上的血漬；當女主角對著比爾說： 我肚子裡，懷的是你的孩子....一語未畢，比爾一槍打穿她的腦袋，這時配樂 響起Nancy Sinatra的一首歌"Bang Bang(My Baby Shot Me Down)"， 畫面配上歌曲之絕配，讓人覺得「喝！這就是昆丁的電影啦！」除此之外，大 黃蜂的變奏版"Green Hornet"；充滿日本演歌氣味的"The Flower Of Carnage" ；拉丁味十足的決戰序曲"Battle Without Honor or Humanity" 等等，單從整張配樂呈現出的多文化音樂元素，就已經讓人起雞皮疙瘩了；若 再配上各個畫面，你不得不佩服昆丁的鬼才呀！

為這部電影加料--談談「殺」與「不殺」；「復仇」與「贖罪」

整部片的主要基調在於「復仇」，女主角就算追到天涯，也要把比爾幹掉。但 在整個復仇行動中，你可以看到女主角幾度面臨殺與不殺的抉擇。在第二個必 殺名單的對峙過程中，對手央求女主角放過她女兒一馬；而女主角最初的回答 是「你當初也殺了我的親人，甚至在我懷中的嬰孩；所以我向你保證，在殺了 你之後，我還會殺掉你女兒跟你丈夫。」不過，當對手放冷槍，卻死在女主角 的刀下，這一幕還是讓她女兒看見了。女主角轉過頭去對她說：「對不起，我 本來不想讓你看見的。但如今你看見了。假如，當你長大以後，還是覺得這股 怨氣難平，你再來找我吧！」語畢，她留下小女孩的生路，揚長而去。

另一個大戰幫派的場面中，前面提到女主角放過了那個沒膽的年輕人；當她解 決了所有小ㄎㄚ之後，她對那些斷手斷腳的人說：把你們斷掉的肢體留下來， 它們是屬於我的；至於你們，能離開的就離開吧！從這兩個場景看到，似乎這 個原本從良的暗殺成員，已經不再是為殺而殺；她很明白知道誰該殺，誰才是 她的復仇對象；至於跟她沒有過節的人，她不會在意非一道解決不可。這是「 追殺比爾」裡頭關於「殺」與「不殺」的抉擇。

從這邊我想到的是日本著名漫畫「神劍闖江湖」（ペボよズ劍心）。這部作品 的主角「緋村劍心」從前曾是幕末時代的無名殺手。他當時秉持著「為了早日 讓新世代來臨，所以我去暗殺那些腐敗的官員和權貴是可以的」這樣的信念， 讓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然而，動亂的時代過去，他在新一世紀展開了另一個 人生。他雖然身上仍配著武士刀，然而那是一把「救人的劍」，是「為了保護 心愛之人」的自衛武器。縱使過去許多亡魂葬身在他手中，現在的他不再是一 個「拔刀千人斬」，他要用他的劍去救人、去贖罪，這是他當今生存的信念。 雖著故事的發展，他還是遇到許多挑釁者，他也一次又一次必須面對「要不要 拔刀」的困境；因此他請師傅鑄造了一把「逆刃刀」（註三），目的是在砍殺 敵人時留下活口。當然，也有少數幾度他怒氣難消，幾乎要把逆刃刀反過來拿 ；但最後總是在友人的制止下恢復清醒，沒有留下遺憾。對他而言，「殺」與 「不殺」其實只在於一念之間；然而當他背負著贖罪的心態，進入新的世紀， 他面對的其實是更大的挑戰。誠如一句話所言：「劍是拿來殺人的，不是拿來 救人的。」當劍心握著逆刃刀，他必須時刻面臨這句話的挑戰，在和敵人對決 時，其實是在和過去的他對峙，走向「不殺」的境界，這條道路是艱難的。

另一部漫畫作品也很有名：「獵人」（Hunter╳Hunter）。這部作品拿來和 追殺比爾作聯想，關連性其實不高。不過我要舉的例子，是「獵人」這部作品 中的其中一位主角「庫拉皮卡」。在「獵人」的世界觀中，每一個武藝高強的 人都可以參加「獵人」試驗，通過試驗的人成為獵人，代表一種身份的象徵。 換做現實當中的概念理解，「獵人」這種職業就相當於通過認證的「高手」。 所以獵人的種類也很多：賞金獵人（專門抓通緝犯的）、美食獵人（對於美食 有極高鑑賞力）等等。這位庫拉皮卡是窟盧塔族人僅存的一員。窟盧塔族有一 個特色，就是在極度憤怒或恐懼時，眼球會便呈鮮紅色；假如在這樣的情緒下 死去，他們的眼球可以成為高價的收藏品。所以庫拉皮卡曾經歷一場浩劫，殺 光他們族人、奪取眼睛去拍賣的仇人，正是一個惡名昭彰的幫派組織「幻影旅 團」。庫拉皮卡為了復仇，踏上成為獵人的道路，並和其他主角成為摯友，發 展出往後的故事。關於復仇，庫拉皮卡決定走向這條不歸路，即使他曉得當復 仇結束，他的人生也將失去目標；而復仇在他心中所帶來的扭曲，也將是他一 輩子無法治癒的心傷。

回到本片的「復仇」。也許是昆丁有意突顯這個主題，他藉由女主角、御蓮和 失去母親的小女孩，串連出一個復仇煉獄。當年御蓮慘遭黑幫滅門，而她走向 復仇的道路，並且坐上幫派首領的位置。這樣的人生結束在同是為了復仇的女 主角手裡，成為一大諷刺；我不曉得的是，當第二集片尾，女主角殺了比爾， 之後會如何收場？被長大後的小女孩所殺，還是....？

故事在一半暫時結束了。看起來跟一般有劇情的格鬥遊戲差不多的「追殺比爾 」最後將會怎麼收場？今年二月，答案即將揭曉。

註一：所謂的「真打•武士刀」並不是那把刀的名字，只是一種趣味的說法。日本人喜歡用「真打」來形容武士刀的高級，是那唯一一支、絕無僅有的強調語法，因此在「神劍闖江湖」裡頭，劍心原本的逆刃刀在一次戰鬥中斷了，後來他又去找鑄刀師傅，打造了一把「真打逆刃刀」。後來他就靠這把刀「闖江湖」了。

註二：拔刀千人斬就是後面提到的緋村劍心的稱號。號稱只要一拔刀，一次可以斬殺千人，是為「千人斬」。

註三：逆刃刀，顧名思義，乃是指鋒利的地方在刀背之處，而原本是刀刃的地方卻不鋒利。如此一來，即使以不鋒利的刀刃去砍殺敵人，也不至於置人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