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在電影中的文化相遇

—武士、槍客與俠

陳韻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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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才看到電視新聞中,日本記者採訪地震受災災民—一位父親,只見這父親平靜的、或者可說是面無表情的談他回到早已成廢墟的家園中尋找照片,「因為我兒子死了。」他說。

  我馬上想到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在他的短篇小說「手帕」中,描述一個婦人在兒子死後去拜訪兒子的老師告知死訊,並談到兒子從生病到死亡的過程。婦人說:「該做的事都作了,只好認命了。」....當時,這位老師深深覺得這婦人談話的過程中「態度舉止,一點都沒有在談論自己的兒子之死的樣子,眼中沒有淚,聲音也跟平常一樣,嘴角輕輕掛著微笑。」....他們繼續談話,從追悼,慢慢談到這兒子生前的生活細節....。

  一不小心,兒子的老師手中的扇子掉落地上,於是老師彎腰去撿,卻因此瞥見了婦人的手:「婦人的手在激烈的顫著,也許是為了強抑情感的激動,用雙手緊握膝上的手巾,幾乎要撕裂一般....婦人臉上雖是掛著笑容,事實上一直是全身在啜泣著的。」....這位老師覺得自己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物,他把彎的腰坐起身來,跟婦人說:「您的哀傷,就連我這個沒有兒子的人,都十分瞭解。」婦人回答:「謝謝您,但是現在怎樣說,也都是徒然....。」她的臉上,依然蕩漾著微笑。

   等婦人走後,這位老師跟他的妻子說,他剛剛看見了女人的武士道。

  這儘管是一小小段落,卻對日本文化中深深推崇的「武士道精神」,有太深刻的畫龍點睛的描繪了。

  它馬上讓我想起電影「愛蜜莉的日本頭家」(Stupeur et tremblements,Alain Corneau執導,2003),在其中,一切在我們看來毫無意義的對屬下的折磨,在商社中的每一個日本人,都露著像婦人那般的平靜的表情,彷彿這平靜的表情,才是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能自我證明的事物。而那個法國女人愛蜜莉在最後,於夜半一人在辦公室裸體的自我解放,又是多麼接近虛無與狂亂!

  武士道精神歷經現代化歷程,仍深入日本文化之根。

  於是這次日本大地震,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也是芥川龍之介小說筆下那婦人的表情。這婦人化身成為千千萬萬張臉,平靜的、微笑的凝視著畫面外的我們。而我們都被這大災難下,日本人的平靜、溫和、逆來順受,給深深的鎮攝住了。

  很久以前看過一部片子,片名叫做「旭日東升」(Rising Sun,Philip Kaufman執導,1993),劇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在描述美國一半導體大公司即將倒閉,日本兩大商社都想吞併,導致一場商場戰爭,因而引發一樁殺人疑案。

  這部片子中幾個主角人物的搭配,充滿衝突性:有母親與黑人結婚,又生為殘疾,被本國人被歧視的日本女人;有愛上日本女人,瞭解日本文化,被美人視為親日派的白人;還有在不准種族歧視的高調下,確實被歧視的黑人,這黑人又將自己身的被岐視,一變而為岐視日本人。

  環繞著對兇殺案的偵辦,導演意圖對比美國文化與日本文化,包括群體團隊至上或個人自上、女人在社會中的地位、跟前輩長者的關係是主從或平等、以及姿勢肢體語言音量的人際禮儀差異、和日本特重的面子文化。儘管在電影敘事中清楚批判了日本職員在日本企業文化之下,完全不能有自我,只能以公司利益為重,最後一番為公司的好意弄巧成拙,還是只能選擇代公司負罪;卻也對美國文化中太重視個人主義導致的自私、毫無忠誠,對未來提出深深的悲觀論調。

  日本武士道文化好嗎?不好嗎?西方文化好嗎?不好嗎?而我們的呢?文化的核心、文化的根神髓是什麼?文化能被更新嗎?又是怎樣的力量可以搖撼文化的核心、文化的根呢?

  我嘗試用幾部跟武士精神有關的電影,在並比中做比較,突顯出日本文化核心—武士精神,並對比西部的槍客與中國的俠,再用高爾基的小說「低下層」,來進行法國與日本的對話,....或者,這可以稍稍讓我們理解(儘管我們同意、或者不同意)震災後,電視中那些個鎮攝我們的日本人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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