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的男人與他的妻子 ——電影「時間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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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相關資料
這部電影於2001年出品, 英文片名為 Time Out, 導演為 Laurent Cantet。 <二> 讀書會前言 : 這部電影描述的是一位被資遣的中年男人。他對家人隱瞞了失業的事實, 仍如往常的上班、出差, 實際上, 他開車四處流浪。 他選擇在適當的時間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晚上則睡在車上。為了隱瞞事實, 撒謊成了不得不的手段, 為了圓謊, 他必須造出更多的謊言, 直到一切失序。 片名《Time out》,既有著被判出局的含意,也暗示著男主角被裁員後那神秘的三個月,跟之前之後人生時間軌跡徹底脫軌的心境。 劇中一開始的音樂在整部戲當中不斷的出現;以及劇中許多具意象的鏡頭處理,例如劇中許多鏡頭,是男主角開車遠離, 及他望出去的視角, 來傳達男主角的內心狀態;或者好幾個他回頭望向鏡頭,似乎望向觀影者,把觀影者帶入情境中;以及透過劇中男主角的妻子的視角, 來特寫父子的互動等等,都使景框閱讀更加的深刻。而電影中三代之間父子的互動、與妻子在這本部戲中, 所扮演的角色,都很耐人尋味。 有一點背景需要補充的是: 男主角所架構的虛幻世界腳本, 那是對於第三世界或不發達國家的一種投資方式。 因為這些國家擁有豐富的天然資源及人口, 但是缺乏教育、技術、金融、管理等現代化的主要條件, 並為了增加就業人口, 這些國家提供了良好的商業投資環境 , 以吸引國際投資。聯合國貿易和發展委員會在這當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它的目標, 是幫助這些國家面對全球化帶來的挑戰。 <三> 電影導讀: 當男人面臨中年危機, 沉溺成了他們逃離的手段: 當男人面臨中年危機, 他對工作的熱情不再, 如果一家人經濟問題又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 他可以向誰求助 ? 劇中的文森特正是面臨這樣的困境, 他在同一家公司, 也可能是同一個職位上待了十一年, 他覺得自己老是在繞著一個圈子, 沒有看到新的機會。但是文森特似乎沒有選擇換工作, 而是在一次次的出差的機會中, 他逗留在外, 開著車子遠離。他似乎對這樣的行為模式無法自拔,『在車內那麼好, 我無法離開。』 他沉溺於一個人在車裡, 不想事情, 抽菸、聽音樂, 他沉溺於遠離的感覺。 就像有的男人面臨中年危機, 靠著年輕情人, 重回自己的青春少年時光的行為無責任能力的人生階段。文森特終於被資遣, 他的離開, 沒有人感到惋惜, 除了關心他卻屢次被他拒於門外的杰佛特。 遠離 : 電影中用了大量的鏡頭, 透過文森視覺的角度, 如同開車的是觀眾, 透過鏡頭, 看到車子所行駛的公路、山路, 白天或黑夜, 遠離似乎成了嗎啡, 可以讓他忘掉一切的痛苦、現實、無助或壓力。車內的小空間, 在文森特面對現實生活中婚姻、親情、經濟以及男性角色等各方面的壓力, 如同飢渴的旅人走在沙漠中, 車內的小空間就成了一小塊綠洲, 承載著他脫離現實, 奔向遠方。 男人在面對中年危機, 他的徬徨、恐懼, 可以對誰訴說 ? 為什麼他不告訴他的妻子, 他被裁員, 裁員對他, 代表了什麼意義 ? 被裁員對於文森特來說, 何嘗不是打破了他的人生僵局, 他必須打破沉溺的狀態, 只是他走向了失序的路徑, 直到親人的愛及招喚, 讓他再度回到人生軌道. 男人對待真實和謊言的態度是有彈性的, 文森特失業, 他選擇對親人隱瞞。他表現的像是仍去上班或出差, 細心的安排適當時機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他的妻子只知道他想換工作, 但不知道他已經被資遣了,他沒有告訴妻子真相。或許他是擔心妻子太脆弱, 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也或許他自己還不想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長久困在一個早已缺乏熱情的工作, 以及身為男人的承擔, 相信他的內心是掙扎的。 被裁員, 特別是在景氣承平時期, 對男人而言, 那是一個極大的創傷。 但對文森特而言, 他雖然被資遣, 他仍開著車追逐火車、唱歌,他像是個得到自由的年輕的男孩。開車遠遊, 似乎是他唯一能有的自由, 也是他逃避現實的方式, 我們可以從這裡看到文森特對於現實生活中的角色, 他有多麼強烈逃避的慾望。 這付了極大代價得到的自由, 他想在這裡得到人生的喘息, 更或許是對自己人生的補償。這也是為什麼他以在瑞士的新工作 需要購屋為由, 跟父親借錢, 但那筆錢卻用在買了越野車。 當文森特選擇隱瞞, 欺騙似乎成了不得不的手段, 只是一個謊言, 必須去圓另一個謊言, 父親的期待, 不想面對的殘酷事實, 這個謊言愈來愈大, 他開始去架構, 而玻璃惟幕、大理石牆、個人隔間的辦公大樓, 正是他所嚮往的辦公環境。在辦公大樓所聽到的投資會議成了他架構虛幻世界的腳本。他開始架構一個虛幻的事業, 一個專業、精英而又有意義的形象。架構的謊言, 說謊者從別人的眼裡讀到窺視, 那也是對自我內心的投射. 對待真實和謊言, 男人的彈性真大。他必須忍受幾度被別人請出去的窘境。他沒有身分, 必須被請出亮麗的辦公大樓。他在旅館的停車坪車上過夜, 也被人趕走。人前的他必須扮演光鮮亮麗的專業人士, 私下的他卻是一個被公司資遣、沒人想要留下的男人。這種落差以及心虛, 也在他內心形成了一個張力。 說謊者所帶出的行為, 心虛的內心, 更讓他對別人的起疑非常敏感, 他從別人的眼裡讀到窺視, 而那窺視的感覺, 也正是他對自己內心的批判。於是在旅館會客區他遇到的老人, 在他收了佛瑞德的錢時, 眼目與老人的相遇。在郊外看似無人的湖邊, 他獨坐數算鈔票的那一幕, 一對男女從高處看他怪異鬼祟的行為, 他回頭看的那一幕, 他望向鏡頭, 那張臉, 讀出了許多內在隱藏之事被窺視的默認, 也像是他在窺視著自己的內心, 帶著沉默的批判。這幕也預告了他的謊言, 紙包不住火, 終究要被拆穿。 良心 v.s. 謊言, 情緒終究崩潰,他知道謊言終究會有被拆穿的一天, 這個被吹大的謊言, 終究不敵良心的譴責, 在他遇到昔日他所佩服的大學同學, 真誠而熱情的要參與他這有意義的投資計畫, 文森特的良心受到撞擊, 他終於感到疲憊、害怕。那晚, 他的情緒盪到極點, 他向妻子吐漏內心的恐懼, 他看到的, 是陌生的自己, 他累了, 他的心需要被撫慰、被救贖, 他把頭靠在妻子的肩上。但他終究沒說出實情。 另一個讓他情緒崩潰的是他所遇到的陌生老人, 也是他生命中的貴人。那個老人是個老江湖, 曾玩過金錢遊戲坐監一年, 所以對於文森特的謊言, 他輕易就可以找出破綻。雖然他從事的也是不法的交易, 但是他伸出援手, 也讓文森特必須不斷再吹大的謊言有了一個界線。在他和文森特分享他自己的生命故事所流露的真情, 文森特對他的注視, 想必也讓在虛謊世界中自我譴責的文森特感受到人性的良善、溫情及感動。 男人的失序和脆弱, 妻子的角色和陪伴: 劇中對妻子穆禮爾也有諸多的鏡頭描述。從穆禮爾聽到文森特要離家到瑞士工作, 她的情緒反應及夫妻之間的對話, 可以知道身為全職家庭主婦, 穆禮爾是有很大的犧牲, 或許也不是那麼快樂。對於文森特, 她的丈夫, 她也有著憂心、無奈、包容和陪伴。許多次, 她看著文森特跟他父親的互動, 她了解自己丈夫的軟弱, 但她還是出面幫助了文森特。文森特跟他父親借到錢, 滿意的把支票收進皮包, 她看在眼裡, 不發一語的離開。 一家人逛街購衣時遇到文森特的同事杰佛特, 兩個男人帶出去說話, 身為妻子的敏感, 她把疑問放在心裡。 文森特收了諾哈的支票那晚, 情緒盪到極點, 她安靜地聽著丈夫傾訴內心的軟弱, 陪在旁邊, 當丈夫的心需要安慰, 她也愛惜的抱著丈夫的頭, 給他所需要的撫慰。 文森特和父親互動的鏡頭, 許多是透過穆禮爾的眼睛望出去, 在她的眼裡, 這個公公或許是對自己的丈夫有著高度期望, 卻也仍放不下心的公公, 而她也清楚自己丈夫的軟弱。 在一次和公婆在一起的聚會, 公婆說要去看文森特工作地區的公寓, 也是她出面為文森特解了危。 在山上的雪屋, 夫妻倆在床上, 穆禮爾再度提到要去文森特的公寓參觀, 她幾乎已經確定文森特在工作的事上對家人的隱瞞, 但她沒有勉強文森特, 而是用親密包容的肢體語言表達對文森特的關心。 她的擔憂, 疑惑, 反應在隔天兩人走在深及小腿的雪地中, 在茫茫的濃霧之下, 文森特走在前, 穆禮爾尾隨在後。 幾度, 文森特回頭看穆禮爾, 她都在。 這個在婚姻路上一直陪伴他、支持他的心愛伴侶, 無論文森特如何, 她都在, 他幾乎就是他精神的依靠。但在一次的回頭, 他看不到穆禮爾了, 可想而知, 對文森特來說, 那是多強烈的失去的恐懼。穆禮爾在一處地方, 停了下來, 遙望的天邊的模糊山影。她回過頭, 笑著對找到他的文森特說: 『你以為失去我了? 』。或許她需要整理自己的憂心疑惑, 在濃霧中, 她走開了, 但她不會消失, 她會陪伴文森特。 記的之前文森特一直不讓他以前的同事杰佛特打電話來家裡, 他的理由是穆禮爾太脆弱, 他不想讓她擔心。但在這一路的夫妻同行, 我們卻看到穆禮爾的安靜陪伴, 包容支持著文森特。可以說, 穆禮爾是文森特的精神依靠。 當穆禮爾知道文森特被公司資遣的事實, 當她猜測到文森特目前所從事的行業, 她幾乎昏倒。當謊言被自己親愛的妻子揭穿, 文森特像做錯事的孩子, 他趕緊收手, 渴望回家, 似乎害怕熟悉的一切從他的錯誤中消失。回到家中的院子, 他站在黑暗中看著屋內的情景, 熟悉的一切仍在那裡等待他, 小兒子看到他, 仍是如往常高興的叫爸爸, 文森特激動的幾乎掉下淚來, 或許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如此, 熟悉平實的家庭生活, 對他這麼重要, 這麼值得珍惜。而他幾乎毀了這一切。進到屋內, 和妻子的對望, 他雖然知道自己做錯事, 但在家中的那個角色仍在, 如常的和孩子的對話方式、如常的父親角色、丈夫角色, 在做晚餐的妻子, 兩人對孩子的討論, 幾乎都讓他比較可以放鬆下來 。我們可以看到此刻的他, 和之前他收手卸下仿冒貨品, 快速處理和諾哈之間的款項, 在車上打回家的電話中所呈現的軟弱、急切, 帶著罪惡感及強烈不安的心回家的渴望, 這一切的行動和內心的情緒, 有著極大的不同 。 玩味的三代父子之間: 終究, 文森特仍是要為他自己所架構的謊言付上代價。 從文森特和青春期的大兒子之間的互動模式, 我們可以看到他自己和父親的互動有著雷同的模式。面對青春期的大兒子, 孩子的反應時常是不耐煩的, 他寧願坐校車, 也不願搭家人的車。文森特對父親的談話也時常是不耐煩或嘲諷的, 他要錢的時候, 會找父親開口, 但平時父親對他的關心, 他是不領情的。 父子之間互動的疏離, 也可以從文森特拿到錢跟父親吻別的那晚, 父親緊抓著他, 感動的說 : 『看到你這麼熱情真好。』。但 出了父母的家門, 他的神情有些茫然, 以及不忍, 他看到爸爸獨自坐在客廳的身影。 在兒子比賽柔道時, 反敗為勝的時刻, 兒子會望向父親, 他是在乎父親的肯定的。而在觀眾席中的文森特, 則對兒子的表現高興的揮拳鼓掌, 他是對兒子有期待的父親, 他希望兒子在競賽的場合, 他是一個勝利者。他以孩子為榮。文森特的父親對他, 也是有著期待。期待他好的工作, 好的表現。他也希望以孩子為傲。甚至對結婚後另組家庭的文森特, 他的父親似乎仍沒放手。這是否也是文森特無法面對失敗, 走向說謊一途的原因。 當他收手回到家的那晚, 兒子拒絕見到他, 打破了他以為他的失誤, 沒有傷害到家人, 也打破了他以為他所熟悉的一切仍如常的存在。兒子拒絕見他, 他發現家人都在看著他, 好像他是個犯人。家中氣氛突然間的改變, 對他是個衝擊, 畢竟他的所為, 已經對這個家中的成員造成了傷害。小女兒看他的眼神, 已經揪住他原本放鬆下來的心。穆禮爾跟大兒子的對話及家人望著他時的的沉默, 他衝上樓, 對於無法受到家人的接納, 他傷心又不平。 但當他聽到他的父親來了, 他卻想要逃, 他拒絕見父親。他一個人站立在窗戶邊, 回頭看著沉默望著他的家人, 他多麼孤單。也是在那一刻, 在兒子的面前, 身為父親的尊嚴及身為兒子的軟弱赤裸裸的呈現在兒子的面前。那一刻, 角色的衝突多麼強烈, 強烈到他只想逃走。他一個人站立在窗戶邊, 縱然是在二樓的窗戶前, 他仍是選擇跳下去, 選擇逃離。 終究, 文森特仍是要為他自己所架構的謊言付上代價。 在黑夜中急駛, 他聽著父親的來電。穆禮爾也打電話來, 他走出車子, 留下電話另一端的穆禮爾的聲音獨自在黑夜的車上低語。 他也走向黑夜中, 兀自去舔舐自己的傷口。
<四> 提問 :
(1) 劇中的男主角在工作上所面臨的困境是什麼? 他如何回應這個困境 ? 他最終被公司資遣, 為什麼他當初沒有選擇離開, 你能試著了解他的心理狀態嗎 ? <五> 結語 : 當男人面臨中年危機之前, 他可能已經在十字路口徘迴很久了。 他的不合理的陷溺有時候是一種逃避的手段。劇中的文森特正是陷溺在開車遠離這件事上。 開車遠離, 讓他可以忘掉一切社會責任及角色承擔, 在車上的小小空間, 他可以喘息, 得到人生重擔外的小小自由和快樂。 對於男人, 在工作上的挫敗, 幾乎等於人生的失敗, 更何況對於被公司資遣, 而且已經陷入中年危機的文森特, 無異是雪上加霜, 但又何嘗不是打破了他的人生僵局, 打破了他無理性的沉溺的契機。他選擇隱瞞, 而男人對待真實和謊言的態度是有彈性的。 他為了不想讓家人生活受影響, 不想讓妻子擔憂, 他開始架構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工作型態及菁英形象, 走上謊言的虛幻世界。 畢竟這是他人生失序的階段, 他的良知, 在虛構謊言的過程中不斷衝擊著他, 看著他陷入自己設計的虛幻世界中, 孤單、無助, 實在叫人心疼, 但是最終, 他仍是向陌生人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而非自己的妻子。 身為丈夫、父親、兒子, 他仍是難以放下 男性的尊嚴, 面對事實。這是男人的驕傲,也是男人的脆弱。男人的驕傲和脆弱, 其實是一體兩面。而劇中的妻子, 文森特視之為脆弱的, 反而是他的依靠。 男人的驕傲實則是脆弱的, 婚姻中的男人女人, 時常就是這樣的在人生路上有著讓人弔詭的特質呈現。 男人, 是父親, 也是兒子。父親期待兒子像個真正的男人, 兒子渴望父親的肯定, 讓父親知道, 他已經是個能夠承擔的男人。 但當騙局被兒子揭穿, 當對兒子充滿期待的父親知道那是騙局, 這個男人脆弱的自我將被赤裸裸的呈現, 他只有選擇逃離。 結局是讓人欣慰的, 親人愛的力量, 讓這個男人再度站了起來, 並且得到了他心目中的理想工作。對於 經歷了中年危機而來的人生失序, 他的面對就是極大的勇氣。 最後他告訴面試者, 『我不害怕』, 我們知道, 他的人生又回到軌道上, 這是部細膩又發人深省的好戲。本片改編自一段真實且殘忍的社會新聞, 但導演給觀眾的卻是一個更為人性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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