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烏拉圭導演Juan Pablo Rebella、Pablo
Stoll於2004聯合執導的電影《威士忌》(Whisky),電影一開始便描述一破敗、慘淡經營中的織襪工廠連著幾天的生活,工廠老闆雅克的日子是一成不變,一如工廠、汽車般的日漸老舊,而跟著他的女職員馬爾塔也隨之一成不變的、日復一日的忠心耿耿。他們話很少,簡單的寒暄問安,便埋頭工作,直到放工。
有一天,雅克突然央馬爾塔幫忙,假扮成他的妻子,因為他老人癡呆症的母親病故了,弟弟要從巴西回來奔喪。「但是他很不好相處,我無法一人面對他,我需要妳幫忙。」
忠心的馬爾塔答應了,她簡單的提出建議:需要去拍夫妻合照,並雙雙戴上結婚戒指,這才扮的像。她在雅克的弟弟回來前一天,到雅克家中巡視,觸目所及,是混亂狼籍的單身漢居所。馬爾塔儘管忠實而不多言,但明白事理,她對這居所已有定見,因此等雅克去機場接弟弟艾爾曼時,馬爾塔將家居整理成完完全全是有家庭主婦操持家務般的整潔乾淨。
從雅克的敘述,我們會以為弟弟艾爾曼應當是個脾氣暴躁不通人情....的人,否則,怎麼會難相處呢?
沒想到艾爾曼出現時,卻是個活潑健談和善的人。
原來雅克不喜歡跟艾爾曼在一起,是因為弟弟移民巴西,一樣作織襪生意,但很成功,有很多來自智利的訂單,機器新、工廠先進,相較之下,雅克在弟弟面前是很寒酸的。弟弟很久沒回家鄉,不曾料想哥哥的寒酸,一道兒看足球時,曾央求繞道到哥哥的工廠看看,結果一看門面,心中便有數,連進都不想進去了。
艾爾曼在看足球時,曾跟哥哥提,他想幫哥哥,譬如說,拿他工廠出的貨給哥哥賣、或幫他更新家中浴廁....雅克卻聽若罔聞。
雅克在弟弟面前,才真正是個自尊心非常強、非常倨傲、難相處的人。他們兄弟之間無話可說。
馬爾塔果真成為緩和劑。雅克因本不多言、但和善體貼的馬爾塔在,大膽邀他倆一齊出外度假幾天。旅遊中,雅克仍是沈悶而枯燥乏味、不說話不微笑的人,但艾爾曼越來越活潑健談,馬爾塔發現,當她單獨跟艾爾曼在一起時,她內在活潑開朗聰慧的本質正被挑出來,她跟艾爾曼玩把字倒過來唸的遊戲,並說,小時候不愛背生字,便把字倒過來唸當遊戲,就比較好背;她還突發奇想買了泳裝,在飯店泳池中戲水;並在泳池中碰到了艾爾曼。
艾爾曼使她沈睡已久的生命力,從內到外被喚醒。可是當她一回到房中,跟雅克同一個房間,她就重返過往那個忠心耿耿、一成不變、逐步老舊下去的馬爾塔。她寧願去找艾爾曼。
艾爾曼最終還是說服了哥哥雅克收下一筆錢,艾爾曼對自己離開家鄉,讓哥哥單獨撫養媽媽,又沒能幫哥哥度過工廠的艱困心有內咎,雅克起初不願,最後還是收下了那筆錢。艾爾曼離開前,收下了雅克送他的T恤,以及馬爾塔塞給他的字條,馬爾塔說:「上飛機再看。」
艾爾曼走後,馬爾塔也完成了偽裝妻子的任務。雅克幫她叫了計程車,讓她回家。在車上,馬爾塔忍不住淚流滿面,過去幾天,是那麼的有趣、充滿變化、以及各種新鮮的嘗試,但雅克卻給她工資,雅克將這一切只看成她的工作。等她再回工廠,每天面對沈悶老舊的雅克,她能嗎?她願意嗎?
第二天,馬爾塔沒有像以前一樣,最早到、並等雅克開工廠鐵門。等另外兩個女工到了,她還是沒來。
雅克仍舊像過往一樣一成不變,他認為,馬爾塔會出現。
這部電影是個開放性的結局,導演留下兩個線索,其一是馬爾塔塞給艾爾曼的字條,那字條上到底寫了什麼?其二是艾爾曼離開後次日,馬爾塔一反常態的沒準時出現,雅克仍在等她,也覺得她會到,但結尾沒交代馬爾塔的決定。
所以這部電影最終最富變化的,是馬爾塔這個角色。雅克和艾爾曼都被規定好了,兄長雅克沈悶乏味一成不變,基於自尊心對弟弟有敵意;弟弟短暫的回鄉時間趁機旅遊休閒,他所有的活潑開朗健談都在馬爾塔面前表現出來,但等他回到巴西,他就會忘了烏拉圭這個家鄉,繼續衝刺他遠比哥哥成功的織襪事業。
只有馬爾塔,在雅克和艾爾曼兄弟相聚過程中,有最多的彈性、日後也不可能再跟以前一般一樣。她以前對雅克、後來對艾爾曼到底有沒有情愫?關鍵在那張沒有揭曉答案的字條。她能不能重返一成不變、單調乏味的陳舊生活?端看她最後有沒有出現在工廠,又是用怎樣的心情與態度出現在工廠。
所以這部電影的主題人物,是在馬爾塔。
這兩個導演形式很簡潔,情感內斂,豐富的情感全以肢體語言與表情、和簡潔的鏡頭剪接處理,將非常多的詮釋空間留給觀眾,是我非常喜歡的電影風格。「Whisky」,在烏拉圭一如在美國的「Cheese」,每當這字出現,便意味著向人呼喚出一種微笑。題旨言簡意賅的道出在一成不變、陳舊老朽的工廠中工作的馬爾塔,因遇到艾爾曼而出現的微笑,這微笑,有震爆彈一般的威力,即使沒有引逗出馬爾塔的感情,也徹底挑戰了馬爾塔日後的生活。焉不知馬爾塔遞給艾爾曼的那張字條,正是她決心離開烏拉圭到巴西的一紙抉擇證明,也是她就此消失不再出現的真正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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