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子 懲罰是一種報復，尤其當它意在傷害罪犯，而不是預防犯罪時。法律帶著報 復意味，它真的是為無辜的人著想嗎？
2.司機和年輕人 年輕人和計程車司機，並不是絕對的壞人或好人，他們做的事就像我們任何 一個人一樣，憑自己心中當時的喜好來做。 司機一天的開始，是一邊洗車一邊偷看女孩的大腿，一對男女等著坐他的車 ，他洗好車卻不顧他們辛苦的等待，快速地將車開走。他停車在空地，餵流浪狗 吃麵包，你以為他喜愛動物，但換到另一場景，他卻按喇叭嚇狗，並引以為樂。 一個人扶著喝醉酒的朋友來坐車，在他們還未走近時，司機卻拒載迅速駛離。 年輕人一開始就決定殺計程車司機，但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動機為何？殺那一 位司機，好像也不重要。就像法律，是誰並不重要，背後的原因也不重要，只要 殺人就要償命。 他從電影院得知在城堡廣場有排班計程車，他前往目標的路上，不管周圍的 人對他是什麼態度，他一律是漠不關心。有人被追打，他冷眼看一眼就離開。廣 場的老婦人罵他，他反而故意追趕老婦人餵食的鴿子。有人對他友善的微笑，卻 被年輕人推入尿池中。 3.小女孩 唯一能引發年輕人溫柔情感的，是小女孩。 在廣場讓他停下腳步，是正對著一個小女孩做畫的畫家；在照相館櫥窗前， 他望著櫥窗內許多女孩子的相片發呆；在咖啡店為了吸引窗外小女孩的注意，將 咖啡用湯匙噴到窗上，和咖啡店外的小女孩玩著。這世界讓他在乎的是小女孩， ——其實也就是他死去妹妹的影像。他後來表白說，若他妹妹還活著，或許一切 都不一樣了，所有的事也不會發生。 4.殺人前的準備 律師曾說：從該隱殺亞伯以來，沒有一項懲罰曾讓人改過，或使人遠離犯罪 。 年輕人到達計程車排班站，剛好警察在附近巡邏，礙於警察，所以他先到咖 啡店休息，等待時機。他一直望著窗外的警察，當警察離去時，他開始整理殺人 使用的繩子。 法律、警察並不會使人遠離犯罪，只是拖延犯罪的時間或改變犯罪的方法罷 了！
5.機運 司機拒載喝醉酒的客人，年輕人因警察而延後殺人時間，陰錯陽差之下，殺 人的他遇上被殺的司機。年輕人坐上計程車，在路上雖然司機曾主動地禮讓一群 小朋友過馬路，但不知為什麼卻沒有觸動年輕人的心，雖然小女孩是他封閉的心 中，唯一打開的一扇窗。 殺人的過程，司機掙扎按喇叭，喇叭聲傳遍山谷，附近農場的馬兒都因此而 轉頭觀望，但山坡上騎腳踏車的人卻沒有理會，或許誤以為是火車的鳴笛聲。司 機的掙扎讓年輕人氣憤地拿棍子打他，司機血流滿面，他無助掙扎的眼神，讓年 輕人停下動作，找布遮住他的頭，蓋住他的眼睛。 官樣的審判過程，似乎讓年輕人有反駁機會，但結果早已決定。最後判決結 果是死刑。 律師怕敗訴的結果，是因他資歷淺沒有經驗，所以不顧是否違反規矩，他找 法官談。 「若找有聲望的老律師，結果是否較好些？」 「一點也不會，你的演說是我近幾年來，所聽過反對罪罰中最棒的，但該判 的刑還是少不了，你毫無錯誤。」 年輕人在牢中說的：「審判時他們都反對我。」 律師回答：「是反對你所做的事」 「那有什麼差別？」 年輕人感受到律師內心深處的愛與憐憫，跟律師說他開始成為惡人之前的一 件事：他跟朋友喝酒，而後朋友酒醉駕車肇事，碾死的正是他的妹妹。 他成為殺死妹妹的間接兇手。他無法忘懷、無法原諒，他離開家鄉出外流浪 ，而後成為惡人。 或者，殺死計程車司機那背後的潛意識，是想殺死朋友酒醉肇事碾死妹妹的 記憶？有誰可以平撫這種心靈創痛？
6.執行死刑 年輕人處刑前，典獄長先到處決室，檢查一切行刑的各樣道具是否就緒，他 將椅子擺正，拉拉窗簾，小心地檢查繩子，仔細地為絞盤上油....，和年輕人殺 人的事前準備工作不同的是，典獄長不用躲避警察，他可以光明正大下達指令， 要警衛們將壞的窗簾趕快修好，好像缺任何一個細節，都會讓整個殺人過程有所 遺憾。 年輕人抽完煙，已無法再壓抑心中害怕的情緒，掙扎地滾到地上，從口中發 出悲哀、淒厲地求救聲，七、八個警衛架著他，訓練有速地執行任務，在眼睛蒙 上黑布，迅速地拉開窗簾，架到絞臺，把繩子套在年輕人的脖子上，調整繩子的 長度....，一直到最後醫生診斷年輕人確實死亡，過程比司機死亡快又有效率。 年輕人行刑時，縱使在一群人面前掙扎，卻沒有人可以救他，幫助他的律師 所能做的只是轉過身，無助地用手敲著椅子。司法制度就像一個無形的牆，讓他 眼睜睜的看著年輕人上絞臺。
當殺人兇手在一家咖啡廳喝咖啡吃泡芙，並把預備作案的繩子拿出來量合適 長度時，殺人兇手的表情是殘暴的。 但這時，窗外有兩個小女生嘻嘻哈哈的向窗內瞧。兇手一直討厭看到別人歡 樂。他拿起奶油擲向兩個小女生，未料小女生非但沒生氣，反而跟他笑。兇手於 是也非常難得的，跟小女生笑起來。 而根據劇情，幫殺人兇手辯護的律師後來說，就是當天，他通過律師事務所 的考試，雄心大略的開展律師生涯，當天他也曾走進這家咖啡廳。 於是一根繩子，一頭牽引著小女生、律師所代表的人間溫情，另一頭牽引著 即將被殺的計程車司機。小女生暗示了兇手對妹妹的愛，兇手人生生涯的改變， 正是因為他的妹妹的死。他妹妹是被他朋友開的牽引機壓死的，朋友開牽引機時 醉茫茫，而朋友喝酒時，卻是跟兇手在一起的。兇手因此無法逃脫「間接」殺死 自己妹妹的責任，他自責之餘，離家鄉出走，成為滿腔仇恨的人。 成為兇手後，只有律師同情他，他也只跟律師交代後事表白感情，說出：「 若是妹妹沒有死，可能一切都不一樣了。」 導演奇士勞斯基就是用這種兩邊牽引的方法，交錯進行劇情，一邊呈現律師 在口試律師事務所時，講出的對法律的看法：法律不可能阻止人犯罪，反而成為 報復的工具；另一邊呈現計程車司機、和殺人兇手當天的發生的瑣碎小事，每一 件瑣碎小事，都充滿人與人之間的冷漠疏離。 兇手並無預設要殺誰，這位計程車司機被遇上，恰也是因為他冷漠躲避某些 需要他的客人後，被碰上的。 律師想讓兇手躲過死刑，終究是沒有成功。他孩子出生才幾天，便親眼見兇 手行刑。最後一幕，律師躲在車裡痛苦的喊：「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電影中有兩個奇士勞斯基很喜歡使用的喻象，一個就是牽引人與人之間的關 係的繩子，另一就是經常在他電影中出現的「陌生人」。 透過這「殺人影片」，與其說是奇士勞斯基在探討「死刑」究竟該不該有， 還不如更是想控訴社會的疏離。人與人之間的疏離冷漠，導致仇恨勝過愛。法律 在理想中，應當是要作「正義」的代言人，卻因社會該有的功能不彰，淪為懲罰 報復的工具。社會的病使人也生病，人的病又反過來加深社會的病，每個人都是 負罪者，而法律在其中，不過更加深社會的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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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誡之第五誡 殺人影片 導覽
陳韻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