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士勞思基很重視生命的價值,他在第二誡〝不可殺人〞中曾經特別強調這一點,在心靈之罪這部片子中,身為教授的老婦人也在課堂上教導學生〝孩子的生命是最重要的〞。然而但心靈之罪在探討的,就是當我們想保護的生命,在與道德、現實考量互相衝突時,所呈現的無矛盾與無奈。這部片子可以說是第二誡的延伸探討,由一個家庭的小團體,擴展到國家、民族的大團體。 片中的女人在小時候遭遇了被遺棄的痛苦。即使他順利平安長大成人之後,始終無法瞭解為何老婦人當初以道德為藉口,拒絕救他一命。其實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可以輕易地為老婦人找得許多合理的解釋,但年幼的孩子不懂,他懷疑自己不值得被幫助、不值得被救,因此老婦人不肯對他伸出援手。即使孩子長大成人,受過高等教育,年幼時的心裡創傷始終沒有癒合,所以他無法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情,即使可以,情感上還是沒有辦法接受,而一直鑽牛角尖,懷疑自我的價值。 而女人很地努力想治療自己的心靈傷口。可以想像女人真正去找老婦人之前,要花多大的氣力來說服自己、與自己溝通,當他在老婦人的課堂上能以第三人稱、清楚冷靜地陳述這個故事,甚至在其他學生面前撒了點謊言以隱瞞真正的細節,表示在事前女人已經重複思量過這件事情,甚至他所講出來的話也是經過無數次的沙盤推演,這一切必須女人與自己一再對話、一再調整自己的心情才有辦法做到的。但女人對於即將面對的答案仍舊很緊張,當他在敘述這個顧十時,始終不敢直視老教授,神情充滿猶豫與悲傷。此外,女人在旁聽時一直玩她的項鍊,與當年老婦人記憶中的孩子一樣,我覺得這是這個女人從小到大緊張時的特有動作。小時候在老婦人家時,老婦人與其丈夫的決定足以影響她的生死,當時孩子的心情一定是忐忑不安;當他在老婦人的課堂上陳述往事時,必須重新面對他的悲慘經驗,同時也是像老婦人發出〝我想要答案的〞,想必此時女人的心情更是緊張。 老婦人是個充滿慈悲又富含智慧的長者,他始終掛念著這個孩子,不知道他是否安然活在世上,我想老婦人一定想像過很多種情況,也可能反覆問自己,如果當年的孩子出現了,該怎麼告訴他實情。因此他面對女人的質疑時能從容不迫,他以寬容的態度同理女人的痛苦,並坦然告訴女人當年那個其實不怎麼樣的原因。女人獲知答案的那一個,一定是他心靈上的赦免,女人終於能夠肯定自己的生命價值,並真正原諒老婦人當年的決定。對老婦人來說,當年被選擇放棄的孩子仍安然於世,他終於可以放下多年來的自責而得到解脫。令人欣喜的是,老婦人與女人都很願意去溝通、同理對方的處境,在問題癥結解開後,很快地接納對方。 很多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我們只能盡力去撫慰受傷的心靈,並學著原諒,如此才能重新生活。裁縫師無法原諒,也不願與人溝通,因此一直活在戰前的生活中,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四十幾年過去了,他仍舊無法重新開始,而活在過去的怨恨中折磨自己。即使他不願談論戰時、戰後的事情,不代表這些記憶已被他遺忘,其實,他才是記得比任何人都還要深刻吧!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他自己的信念,如同老婦人所言,他也許是上帝,也許不是上帝,但若你沒有這項信念,就只能遺世獨立。對老婦人來說,這項信念應該是〝正義〞吧!因此老婦人秉持著他的信念去救人,秉持他的信念去做判斷,在誤會裁縫師而使得孩子可能喪命的事件後,是這個信念譴責老婦人的良心,但也是它給予老婦人力量,讓他繼續去拯救更多的人。也許對每個人來說,都有某項道德原則是必須遵守的,因此當我們所看重東西(在此是生命)與這項道德原則有所衝突時,我們只能權衡得失,盡量做出最好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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