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名：進退維谷——十誡之第二誡 （Decalogue） 「進退維谷」是奇士勞斯基「十誡」中的第二誡，它的主題，主要是談「珍 愛生命」，這是對應聖經中上帝頒佈的十條誡命中的「不可殺人」主題。奇士勞 斯基處理聖經中的十誡，都涉入現代人的時代處境，因而，每部電影觸碰到的倫 理學議題，情境都非常的複雜。 關於「不可殺人」誡命，奇士勞斯基用了兩種不同的情境，其一就是關於死 刑的討論，另一就是這部「進退維谷」意圖探討的珍愛生命。 故事情境複雜是在於如下兩個角色： 1.醫生 這醫生在大戰期間，失去了他所有的家人，致使他餘生孤寂。但他卻因此更 珍惜生命。導演在一開始出現醫生這角色時，
就刻意捕捉醫生養魚、養鳥、養小 狗（但被待會就要介紹的女主角的車撞死了）、各樣各種植物的細膩鏡頭，來鋪 陳醫生的個性。 這醫生避免自己陷溺進孤寂的方法，就是跟他的管家說故事，說的都是醫院 裡病患與家人之間的溫馨情感，這些故事，有些是大戰前他作醫生時發生，有些 是現在發生，有些是他自己家人的故事，有些是病患的故事。這種過去與現在的 時空交織，一方面交代了醫生講故事的趣味，另一方面，也道盡時間與經歷，在 醫生這人身上的雕琢痕跡。 2.女人 女人面臨的問題，是她丈夫病危。而更複雜的背後，是女人懷了孕，但懷的 孩子不是她丈夫的。懷孕兩個月後，丈夫病發住院，丈夫還來不及知道女人懷孕 這件事。很顯然的，夫婦兩人期待孩子已久，但問題是在丈夫，他們一直不孕。 女人面臨抉擇的抉擇是：1.留下孩子，這意味她對丈夫的生還不報希望，孩 子是她以後人生情感的唯一焦點。2.拿掉孩子，等丈夫昏迷中醒轉，珍惜婚姻， 不再犯錯。但這需要確知丈夫可以好轉。 而女人的鏡頭處理，跟醫生完全相反的，是與死亡息息相關的。醫生一看到 那女人，就說：「我記得你，你兩年前碾死我的狗。」
女人天天面對與死亡掙扎 的丈夫，女人抉擇是否該拿掉孩子....。 鏡頭細膩的捕捉女人把盆栽植物葉片一片片拔光，後來，鏡頭又捕捉那些葉 片漂浮在丈夫的病床旁邊（蘊含出死入生的期待）。女人甚至將杯子慢慢挪移到 桌邊，看它跌落，充分反應膠著等待丈夫是死是生？孩子是死是生？帶給她身心 的自殘自毀。 醫生和女人之間的對比很強烈。醫生謹守生活規範，包括時間秩序、不抽煙 等，但醫生看出女人的焦慮，讓她在他家中抽煙，又多次破時間之規律與女人談 話。但醫生堅不肯說女人的丈夫會好、或是會死。他說，醫生其實對生命所知仍 是很有限的。 兩人的關係從差距很大，轉向醫生開始同情理解她，是醫生將女人編進他正 在講的故事時開始。他們關係慢慢改變了。從女人跟醫生抱怨「早知道兩年前我 該撞死你而不是你的狗」，到後來女人告訴醫生，只有醫生能給她建議是否該墮 胎！從醫生謹守規律，到細膩的為女人設想破壞成規，兩個角色漸漸發展成緊密 互動成生命共同體。 醫生為女人調閱病例後，跟女人說：「發現的太晚、醫治的太晚、開刀的太 晚，一切都為時已晚！」而後，他又再抹片檢查以確定病情。但他仍堅持不說。 他只回答：「我見過很多僥倖存活的例子。」 在病危病床旁的等候，是很忐忑不安的。當她送食物給丈夫，丈夫卻仍昏迷 不醒，她絕望的拿食物離去，隔鄰病床病友還安慰她：「留著吧，可能他就要醒 了....。」但次日，這病友自己死了。 女人跟醫生說：「你相不相信人可以同時愛兩個男人....我是太貪了....。」 女人決心離開她的情人，切斷婚外情。 她專一守候著昏迷的丈夫，但腹中胎兒一日日長大著，墮胎越來越危險了。 劇情高潮在女人衝進醫生辦公室，跟醫生說：「請你憑良知告訴我，我要不 要拿孩子？」 醫生終於違反習慣的宣判：「你得留下孩子，你丈夫會死。」 會製造出這麼強烈的高潮張力，是因為醫生痛失所有的親人，對他而言，生 命就是希望，他絕對絕對不願承認有人的病情會惡劣到死亡，這違反他的意願。 但他這次必須這麼做，是因為胎兒將會是女人未來的情感希望，他不能讓女人做 出墮胎的事。 當醫生說出男人會死以後，女人心灰意冷。醫生為了要女人重燃生命的動力 ，就說要去聽她的音樂會（女人是交響樂團團員）。 然後在這裡，出現若干沒有對白的鏡頭。 一個鏡頭是女人真的在樂團演奏，醫生在聆聽。女人在這部電影中從頭到尾 都焦慮不安，卻在音樂會結束時，露出輕輕的笑。
另一個鏡頭，就是醫院。丈夫醒轉，看見蜜蜂掉到裝果汁的杯子裡，卻死命 求生，攀著吸管奮力掙脫。這個鏡頭時間很長，對應出以前的病房鏡頭：丈夫還 昏迷不醒時，數度鏡頭捕捉病房裡的水管漏水，滴滴響，感覺沈悶而危機四伏。 水滴漏，與蜜蜂求生，是兩個鏡頭的對比，對應生命緩緩滴漏將用完、與掙扎求 生。 劇情最終，是丈夫出現了，他已能行走。他跟醫生道謝，醫生回答： 「不用謝我，我們不過是又得到一個教訓，我們醫治的是生命，不是X光片 與抹片。」 丈夫說：「我以前總覺得世界無比齷齪，讓人難以忍受，但現在我又活了， 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對了，我們有孩子了，你知道孩子對我們的意義嗎？」 醫生說：「我知道。」 這最後的對白雖然簡單，卻是非常感人的。 丈夫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但他經歷過死亡邊緣的掙扎、與出死入生，現在他 能愛惜生命、也接納寶貝新生兒，儘管父親不是他。 至於醫生那句「我知道」，更是餘音繞樑再三值得回味。他經歷戰爭與全家 摯愛之人的死，獨剩他一人，但他行醫，他仍堅持生命的意義、值得為生命奮戰 的信念，對他而言，生命仍是一個又一個的動人故事。現在他陪伴了這對夫妻的 故事，爭取到了兩個新生命。一句「我知道」，含意何止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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