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不在的虛擬,難以覓得的真實——電影「正面全裸」

陳韻琳

  Steven Soderbergh於2002年執導的《正面全裸》(Full Frontal),繼續探討破碎的心靈與疏離的關係、謊言與真實。雖然仍不時透過性主題來外顯,但性的主題,已不是唯一的呈現方式,Steven Soderberg並加上虛擬自我與真實自我的差異,來呈現現代人的心靈危機。這部電影,敘事線交織的複雜很多,甚至連關係緊密的夫妻或姊妹,都各自以單一敘事線各自表述,以營造人與人之間表象上的緊密聯繫,與心靈深處的各自疏離。

  卡爾李莉這對夫妻,對李莉來說,婚姻已亮紅燈到不能折返點。卡爾長期不被主管重視,出現了持久的抑鬱情緒,這使李莉忍受不了,她打算離婚。此外,她也偷偷有了婚外情,跟演員凱文有一腿。

  但李莉自己也有問題,她擔任人事管理高級主管,每天得決定公司職員去留,她每天都用擲球問答遊戲,考驗員工的反應與機智,長久下來已出現了職業病,任何時候需要營造輕鬆關係,不管是在怎樣的場合,她都只會擲球問答遊戲。

  這對夫妻彼此的疏離,外在角色與心靈自我的割裂,肇因於職業,這是一種無奈、一種不得已,一種都會壓力下的心理疾病。

  李莉的妹妹琳達卻是刻意隱藏真實的自我,她喜歡在網路上欺騙,偽造身份。她會這麼做,是基於對自己按摩師職業的自卑,對貧窮的羞恥感。儘管她堅持不兼色情,可是客戶,也就是製片家葛斯以高額引誘,她仍答應了,並一路墮落到底,她偷葛斯的錢,撈得雙倍。她墮落到最徹底的那一刻,就是用這筆錢盛裝打扮,讓自己在姊姊李莉的牽成下混入影藝圈盛會,想再度勾引葛斯,把葛斯當成進演藝圈的跳板。

網路世界一如戲劇人生,交錯在虛擬與真實之間

  琳達最後遇上的意中人亞瑟,在遇上琳達之前,也是活在虛擬與謊言的世界中,因為他的職業是編劇,有時台上台下誰更真實很難區辨,譬如說,那演希特勒末日的演員,在台下,還真的是處處侵犯激怒另一猶太人演員,台上台下,真偽混淆。這使亞瑟習慣讓自己處在不同的角色不同的情境中,他上網找異性朋友,每一次都捏造不同的身份。

  琳達與亞瑟在網路上認識,彼此都以假身份相待,並約好了一夜情。未料他們還沒以假身份相認之前,卻在飛機上以真實身份遇見了,相談甚歡,彼此都對對方很有好感。因此他倆決定一道兒出遊,並認定自己已對那個「網友」爽約,也都拋棄了網路上那個假身份。因此他倆都不知道面前這個心儀的人,正是約好一夜情的對象。

琳達與亞瑟之間的虛擬與真實,除了有演藝圈假戲真作真戲假作的特殊情境,也引入了網路世界虛擬與真實的特別議題,以他倆的虛實關係,引入現代人看待自我是誠實或一派謊言。

  至於演員凱文與法蘭妮的虛擬世界與真實身份,則因循影劇圈經常探討的:現在是在台上或台下?何者為真?的老議題,Steven Soderbergh也用了探討這類問題經常使用的戲中戲、景框中的景框來表現。

  真實世界中的黑人演員凱文,跟李莉有一腿,黑人把上白妞,還是有夫之婦,兩人之間卻是只有性、沒有心靈的真實相待的。但在電影中,他卻飾演一個老覺得被種族歧視的演員,抱怨:「沒有劇本肯讓黑人跟白人演愛情戲,沒有劇本敢讓黑人作情聖、耍浪漫。」在這戲裡,卻因他的坦誠,最後讓採訪他的白人女記者真心誠意愛上了他。戲裡戲外,完全是個反諷。戲裡談情、戲外只為性,戲裡真誠相待,戲外是謊言的人生。

  這三組人物,不管是外顯角色與心靈真我的割裂,或虛擬與真實自我的判若兩極,全環繞著葛斯這個製片家;而他們最後決定走出這種割裂與差異、以活出誠實的自己,也跟葛斯之死有關。

以最真實的性與死,揭露虛假與謊言

  當葛斯說服琳達按摩之外從事性交易,已暗示了他有特殊的性癖好,最後,那場為葛斯的慶生會,葛斯一直沒出現,導致參與者拼命想辦法暖場,連李莉都想把擲球問答遊戲給搬出爐了,卻被想去勾引葛斯的琳達發現:葛斯沒有出現,是因為他拿塑膠袋套頭自慰,卻悶死了自己。

  葛斯這個角色再度回到隱密性事與真實自我的主題,他的死讓全場震驚,李莉從他死容中想起自己自殺而死的父親,忍不住感慨:「葛斯一定很不快樂,很傷心。」

於是葛斯的性與死王,成為關鍵人物回返真實心靈內在、修補破碎關係、為愛而性的促因。

從這兩部片子,固然看出Steven Soderberg所關切的、前後一貫的主題,角色安置也都傾向極端,但《正面全裸》複雜的敘事線,以即過多的極端人物全安排在一起,反而使這部片子的主題呈現的太牽強,戲裡戲外、網路交友中呈現的虛擬與真實,也老調重談缺乏創意,反而不如他二十六歲一鳴驚人之作《性、謊言、錄影帶》,對攝影機、以及女性談性事的切入點,都非常有創意,並自成其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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