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音樂的『新天新地』之二：
    被嚴重忽略的本世紀最偉大之鋼琴家蕾菲布

　　有一天，心靈小憩網站的三個主持人(陳韻琳、我與陳若漪)去《新天新地》唱片行暢談人文精神與文史傳統。我們心靈小憩網站並不是一個音樂的專門精網站，而是一個綜合性的(包括文學、音樂、藝術、電影、哲學思潮...)藝文網站。除我之外的兩位主持人，主要興趣不是在音樂而是在其他；所以去《新天新地》找林主惟先生談音樂，主要不是進行專精的音樂討論，而是進行廣泛的人文關懷。

　　這會是怎樣的奇遇呢？一開始便是談西方古典音樂的核心精神與價值：從基督教的影響談至到文藝復興的人文主義，從巴哈到佛瑞的音樂文化變遷；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堆製作精美的音樂cd，記載著文藝復興的宗教音樂作品一直到現代的宗教音樂作品。這可是一趟普遍心靈的文化之旅！等陳韻琳整理之後，會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文專題。欣賞音樂的背後『可以』承載著非常豐富的人文精神，當你熟讀文學、藝術、思想史，甚至科學史之後，你對音樂的感受會更深一層、甚至完全轉變。如果你對於音樂的欣賞有所不滿足期待更進一步，我會建議你可以試著先丟下音樂、讀一些文化史的書籍，再回頭來聽音樂，一定會有不同的感受！

　　結果，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音樂文化偏差。古典音樂是一門深刻的藝術，背後一定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傳統。我們在全球化經濟中消費到的古典音樂，背後的文化傳統產生嚴重的偏差；最具體的偏差，就是嚴重忽略了Yvonne LEFEBURE（蕾菲布，http://www.rwind.idv.tw/lefebure.html）這麼一位偉大的鋼琴家；因為她代表的是法國的古典音樂傳統，這個傳統在現代的古典音樂市場是被忽略的。更精糕的是，巴哈、莫札特、貝多芬、甚至舒伯特，他們的音樂作曲傳統或演奏傳統，並不是由所謂的德奧派保存下來，而是由法國派保存下來。也就是說，像我這種特別偏好３Ｂ２Ｔ的古典音樂欣賞者，既然覺得３Ｂ２Ｔ最偉大，當然也會發現法國演奏傳統的偉大。沒錯，蕾菲布成為我心目中至少是錄音資料上之本世紀最偉大的鋼琴家。

　　在『正確的音響』之下，蕾菲布實在太迷人了！！！她不只是精於音色控制，也能深深讀進樂譜中，去主觀地決定那邊的速度的改變、那一段反覆要或不要反覆；雖然是她的主觀詮釋，卻得到非常精緻的藝術效果。

　　何以談到『正確音響』？因為很多音響器材的設計理念是染色與加料，即使超高價位的器材亦有這種走向。蕾菲布的錄音由 SOLTICE/FY 這家公司發行，他們強調的是『不修飾的原音』，在上述加料音響的播放下，會變得不好聽、聽不出菲布的音色控制力，更進而低估這位偉大的鋼琴家。相對的，設計正確的音響就可以符合這種不修飾原音的重現方式；這是設計理念的問題，不是價位的問題。我自己最常使用的音響系不過三萬元，便可以達到正確音響的要求。即使是窮學生，善用耳機系統與改裝CD唱機，一萬元以下也可以達到正確音響的效果。

　　我買回蕾菲布的唱片後立即一口氣聽了八個多小時，初步的印象是，她的 Schubert D.960 第21號鋼琴奏鳴曲成為我心目中第一名盤；布拉姆斯的晚期鋼琴小品集果然適合她的詮釋法，可惜只有少少的兩小首，全都變成我心目中的第一名盤。因為布拉姆斯這些晚期鋼琴作品需要太多的停頓與殘響，在蕾菲布的詮釋下無論是什麼空白都被填補上最美的殘響，實在是太適合了！

　　為什麼有這麼美妙的舒伯特唱片，也許從文藝復興三傑的藝術作品可以表達我的音樂理念。相對於達文西畫出最神秘悠遠的美麗人物，拉菲爾卻是畫出最純樸的美麗人物。他所有的聖母畫像，都沒有什麼莊嚴不可逼視的神聖性，全都是日常可見的普通女性、充滿母親之愛的普通女性，再加上卓越的筆法把普通人畫成如天使般的美麗人物。

　　舒伯特的音樂特性也如此；作品中貧乏的音樂技巧，跟普通音樂家的水準相差不遠；但是無聊的作曲手法，在他手下硬是美得令人心醉；這只能說是天份，別人實在學不來。

　　於是，舒伯特不像貝多芬；詮釋貝多芬可以給予非常深度的心靈感受，即使如繪畫留白般破壞樂曲結構也再所不惜。但是舒伯特的音樂本身就是最純淨的美，加上太多心靈感受反而把聖母畫成自由女神或復仇女神了，這反而不是拉斐爾的聖母像藝術。

　　於是蕾菲布的詮釋充分吻合這種舒伯特音樂的特性：蕾菲布不會去追尋音樂家心靈世界的情感起伏，更不會去誇張化。她習慣用突現的自由速度、豐富的音色變化來展現一首音樂本身的型式美；用在貝多芬後期鋼琴，我會嫌口味清淡不合我意。但是用在舒伯特，就變成完美的呈現！

　　當然，菲蕾布的演奏技巧天下一絕，但是她的詮釋取向就不見得能讓所有人得到滿意。例如我自己的聆樂方式，我一向要求『終極版本』：任何樂曲我竭力追求世第一的演奏版本。例如以著名的巴哈之改編曲『耶穌，世人之仰望』，同樣是法派演奏傳統有 Myra Hess、李帕第、蕾菲布等三種版本。我在國內音響界著名的陳正雄老師家庭音樂會中播放此三個版本，經由解說很明顯發現蕾菲布技巧的驚人，但是以黑箱測試談到個人喜好卻是平均分配給三個版本。這是很正常的，偉大的演奏技巧是客觀的，但是能否與個人內心強烈地共鳴卻是主觀的。

　　當然還有更多奇遇可以一一分享，被跨國企業壟斷的古典音樂唱片市場是難以支持真正憾動人心的真誠藝術。這種精緻藝術的專業唱片行是否能在台灣的人文環境中生存？且讓我們音樂愛好者留下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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