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安泰勒,在難為情的人生珍惜生命的有情

 

 

作者:迷走


  我不是個愛一網打盡的人,也不是某種類型的書癡,遇到鍾愛的 作家,身為粉絲一網打盡的收書偏執狂就發作。但幾年前,自從在朋友舌燦蓮花的遊說下,買了安•泰勒的《昨日當我們盛 年》,就漸漸將我的隱性偏執基因表現出來。讀完《昨日當我們盛年》後,我如果在書店又看到安•泰勒的書,就會斬釘截鐵毫 不考慮先收下來再說。

  雖然說收安•泰勒的書,收得比其他作者的書還勤勞,但讀完安•泰勒的作品,每每讓我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感受,若真的要找些詞來形容,我想,說得輕一點叫難為情,說得重一點叫尷尬,說得白話一點就叫「囧」吧。

  安• 泰勒總是一股超凡睿智的冷靜,將小說中的人物刻畫的栩栩如生,甚至常常叫我瞠目結舌。安•泰勒書中的人物,不是只活在小說中,更是真實活在我們周圍的平凡小人物。安•泰勒的筆下,總是有個很神經質的女人,神經質到會讓我覺得女人這種動物怎麼那麼恐怖,但又會邊看邊笑,佩服安•泰勒佩服的五體投地,因為她總是能把女人的千百樣態描寫得那麼傳神,傳神到又好笑又好氣,傳神到我會想如果有下半輩子,我一定會二話不說選擇當個腦袋沒有那麼複雜但情緒比較穩定一點的男人。難為情歸難為情,到底安•泰勒的文字都是字句在小火上慢慢墩煮、熬煉出來的,閱讀的時候總是需要多點等待,多些耐心,才能品嚐出安•泰勒在瑣事細節上的獨特醞釀。

  當初讀《昨日當我們盛年》也沒讀得很起勁(相信大家對「起勁這兩個字不是用來形容安•泰勒的小說」沒有異議),只記得在零零碎碎被切割的時間,隨著五十來歲的中年婦女雷貝嘉某天突來的疑惑:「我的人生為甚麼變成這樣子呢?」(其實仔細想想,這不正是不分年齡的我們腦中總是不下千迴百轉的永恆提問嗎),跟著雷貝嘉回顧她人生中重要的交叉路口,跟著她去凝視那一水無法二度的流逝時光,再跟著她去體會人生風景中抉擇的可貴,接納的必要。

  雖然轉了一圈雷貝嘉繞回原處,但讀完《昨日當我們盛年》,我卻發現自己逐漸開始願意透過安•泰勒筆下的虛構故事,走出生命年歲的圍囿,跨越生命智慧的屏障,帶著溫暖卻不批判、認真卻不嚴肅的同理,試著放下成見,去還原身旁好些被我的偏見所曲解的真實生命,去體驗他們種種我還未曾開始經歷的階段會有的複雜心情。

  讀完《昨日當我們盛年》沒多久,彷彿就把初讀的不起勁忘的一乾二淨,又讀了《歲月之梯》。當初會想要看《歲月之梯》,是第一頁印入眼簾的是「全家人出遊 一人出走 巴爾的摩婦女離奇失蹤」。我帶著看偵探小說探案的期待往下閱讀,讀完卻有種上當的感覺。小說裡沒有真相未明的詭譎懸疑,更沒有真相大白的塵埃落定,有的只是一個對於自己生命角色不是那麼確定的中年婦女,在中規中矩的婚姻裡,發現自我價值變得晦澀不明,臨時起義出走所構築出來的一段思索與領悟。

  「人類如何能活在這樣一個任時間擺佈的世界中呢?」這是出走時的蒂莉亞曾真實的心情寫照。她出走那段期間,在另一個家庭充當臨時母親,才發現其實原來她所厭倦的例行生活,其實是身處婚姻中得持續調適且面對的常態。

  故事一樣繞了一大圈,蒂莉亞最後選擇回到自己奉獻半生心力的家。這如果在真實生活,可能會變成被誤認為只是鬧劇一場,但安•泰勒既寬慰又接納的筆觸,安排蒂莉亞明白了歲月並非總是殘酷的道理。書中最後如此描述,當她坐在她老公山姆的身旁,她突然領悟到「過去那種欣賞和愛慕的眼神已不復存在,映在彼此眼底的只剩下對方那平凡而真實的內在自我—那隨著歲月的累積,而更形豐富的內在自我」。歲月帶走年華,卻也帶來祝福。歲月雖然讓一個女人的青春年華斑駁,卻也換上了一種經常被人忽略、未曾好好被用心端詳的顏色。是這本書,讓我更珍惜每個奉獻給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凡生命。

  畢德生說,生命絕非由一些抽象的事物堆砌而成,諸如:愛情和真理、罪惡和拯救、救贖和成聖。相反的,生命乃是由許多有機的、個人的、特殊的細節連接在一起而成的:諸如姓名和指紋、門牌號碼和當地氣候、晚餐桌上的羊肉和雨中爆掉的車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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