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也十七歲,一個有著燦爛笑靨、花樣的年紀,彷彿世界踩在我的腳
下,我擁有可以任意揮霍的青春,在一個星期天和三、五好友相約到淡水,吃鐵
蛋、騎協力車、看夕陽,享受假日出遊,暫時拋開書本的樂趣。
和其他朋友騎腳踏車已有五到八年的歷史相比,我的經驗似乎短暫的可憐,
只有一個月。一個月就一個月囉,雖然不常上路,我仍是自信滿滿。「別擔心,
我想我們不會有問題的!」我安慰坐在我後面,和我一塊兒騎協力車、但之前完
全沒騎過腳踏車的朋友。
大概是我太肯定了,她竟沒有絲毫懷疑,七月的淡水,你可以想見那燒烤著
、讓人頭頂發燙的太陽。我們一行人都沒有戴帽子,騎著協力車,讓年輕的髮飄
阿飄的,夾著風和砂。很快地,我們都累了,便休息、再上路。這樣重覆個三、
五次後,我漸漸地跟不上其他的朋友了,我們這一輛協力車殿後了,太陽的威力
依舊嚇人,為了不落後其他同伴太多,我告訴後面的同伴,要加快腳步,於是我
們更加邁力地踩著踏板。
突然,一個下坡路段,我沒留意要剎車,當然我後座的朋友更不會有經驗的
給我意見,車子頓時衝得飛快,還來不及告訴朋友發生什麼事,只看到前方停在
路旁的汽車,在一聲巨大的撞擊聲夾著玻璃碎裂的清脆後,我便全然不知人事了
,依稀還記得的是眼前一片黑,深沉地、沒有任何彩度的黑。
之後,我在病床上醒來,全身酸痛不說,他們告訴我,我撞傷頭了,手腕也
差點被碎玻璃割到別人常割腕自殺的部位,也幸好我們的協力車撞到的是停置在
路邊的車、而不是一面牆,要不然我的腦袋就不保了。我方才明白過來,原來死
神和我剛剛擦身而過。回想那一瞬間,我究竟感受到什麼?痛、劇痛,來自頭的
;黑、漆黑,來自眼前;尖叫、驚恐地刺耳地叫,來自身後的朋友,似乎還來不
及嘗到更多的恐懼,便不醒人事。如果事後我不再醒來,是否我就帶著這些感覺
邁向死亡?如果真的如此,幾乎人人都害怕的死,真的有那麼可怕嗎?在濱臨被
醫生宣佈死亡的時刻,「嚥下那最後一口氣」,似乎也只是呼吸這個動作停止那
般單純罷了。
然而,當我想到我的父母,想到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種無奈的悲慟,覺得不捨
,想到自己再也無法承歡膝下,覺得不孝,想到我的朋友,再也無法和他們笑著
、鬧著,編派老師的不是,覺得可惜。如果,真的我就這樣死了,恐怕死了的我
會帶著更多的心未甘情未願吧!再如果,真的我就這樣死了, 十七歲以後這世界
上也不再有我這個人和今天這篇短文了。而今年,我二十六歲,一個嚴肅的思考
著生命與死亡,到了不再認為有多少青春可以再任意縱情揮灑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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