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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天色亮得晚,曉慧六時半醒來,大地尚在初現曙光的幽暗中。

  身邊的嘉青已然不見身影。

  曉慧循光源走到書房裡。

  嘉青正在用功。

  「為什麼呢?」曉慧坐在他腿上,將頭靠他肩上。

  「下午有場官司要打,預備一下。」嘉青雙目仍追著字句,頭也不抬道。

  曉慧去開郵箱,將晨報拿了進來,縮回被窩,開了床頭燈展讀。張數太多, 她將夾裡的報紙擱枕頭旁。

  細細讀了頭條跟焦點,除了中東,沒什麼大消息。

  正因為近日沒什麼大消息,她的專輯才叫一干沒法分神的讀者給炒作吧!

  她又拿起夾裡的報紙。

  正要展開,她看見報端黏了樣東西。

  是根頭髮,很長,呈波浪狀的鬈曲,是燙過的。

  曉慧的頭髮短而直。

  當然它更不是嘉青的。

  曉慧忡怔,將那頭髮捲在指尖把玩。頭髮顯然落下沒太久,還有些彈性。她 將它捲起後放鬆、捲起後放鬆,頭歪了一邊發神,揣想這根頭髮背後的奧秘。

  然後她骨碌跳下地,拇指食指夾了那根頭髮,走進嘉青的書房,面容蒼白而 平靜。

  「你看!」

  她將頭髮放了在嘉青的書上。

  「床上找到的。」

  嘉青看了看頭髮,又繼續看書。

  「你不想作什麼解釋嗎!」

  嘉青抬起頭來:「我和你在一起時,從不追問妳不跟我在一起時,都作些什 麼,對不對?」

  「我除了你,沒有別的男人。」曉慧用力眨著睫毛說。

  「那是妳的決定。但我沒有這麼要求妳。」

  「是啊!法律也沒有這麼要求。」曉慧看著桌上的書本道。

  嘉青的臉,是律師的臉,講道理、重邏輯思考、冷靜、清楚。看他的臉便知 他常勝訴。

  曉慧從認識他的那一天開始,就慘敗了。

  曉慧漱洗更衣,背了皮包開門出去。

  臨去前回頭一瞥,見嘉青書房裡的燈光洩出門外,在客廳角落製造出一團光 影,好像在宣告著什麼........。

  「來我這裡!我這裡有光明。我的原則如此理性清楚不變易,帶你通往理想 國去....... 」

  她曾尾隨,以滿心的愛情尾隨,至終為那原則理想所傷。原來那理想國裡有 平等有自由,但容不下人性裡無可奈何的軟弱,與捨己的愛。 

  曉慧關上了門,走進大台北都會。

  天已透亮,人聲車聲漸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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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 陳韻琳•蘇友瑞專欄 讀者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