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墓洞穴裡的幾年,是楊過記憶中最快樂的歲月。兩個人真誠相待,彼此在練 武生活中,滿足了對方親情的──以及不自覺的愛情的需要。漸漸的,默契到無以復 加的地步,小龍女舉手投足之間,都讓楊過猜中所有心事。

   離開古墓後,兩人聚少離多,江湖,是在楊過尋找小龍女的過程中無意間拼打出 來的。

   楊過才知道其實還有真實在兩人之間被隱藏住,那就是愛情,透過命名「姑姑」 與「過兒」的關係,是師徒,是姑甥,其倫理規範就是容不得成為紅男綠女。

   江湖道上,小龍女因不諳遊戲規則成為弱勢,生命危在旦夕。楊過雖強,卻扯進 太多根本無意捲入的恩恩怨怨,更使小龍女受累。

   尋覓復尋覓,直到走入絕情谷裡。

  

   年度企畫與業務檢討大會,因著上海是否要增設分公司變得萬分複雜。例行的利潤 分析報表,研發計畫,財務報表之外,還要加上對岸政治因素的評估,而深圳設分公司 時尚未經驗潤八月,97 又是一個敏感的數字,因此上海之議案, 就變成不能完全憑藉 深圳的經驗。

   幾天的開會,其實充滿了政治的張力。兩岸的,還有男女之間的。因為議事者全 是男性,除了蘇美娟。

   我跟其他主管甚至包括老闆,都是晚近才知悉蘇美娟這個人。深圳分公司的老闆 與台灣總公司的老闆決裂期間,蘇美娟小兵力大功將深圳公司業務撐了起來,在這以 前,她只是深圳老闆的秘書。

   奇怪的是在會議上支持上海議案的蘇美娟,與強烈主張連深圳一併撤銷的業務總 經理小張之間,竟因屢屢談及潤八月,而充滿了政治的與軍事的微妙張力。蘇美娟力 陳增設上海分公司的種種理由,竟像是「急統」,而小張期期以為不可的據理以爭, 又像是「急獨」,常造成開會中一些隱隱的浮動不安。

   我自願成為一個棋子,在小張與蘇美娟之間找到一個充滿張力的平衡點。

   於是我終於利用開會談正事的正當理由,看清楚了美娟的相貌。

   我一直就沒有辦法擺脫「棋子」的宿命。

   我是皎皎生命當中的一顆棋子。

   當年皎皎熱衷於女性平權運動,在別人的眼中,我們的愛情就充滿張力。支持女 性運動的女子,會拿我向男子示威:「不是每個男人都喜歡當沙豬。白皎皎的男朋友 就與白皎皎一齊奮鬥著女權的。」十分沙豬的男子也拿我作焦點:「陳曾賈搞不好是 同性戀或性無能,才拿白皎皎這種人沒辦法。」這些人可以不用為言論負任何責任, 反正提供言論環境的BBS完全匿名。

   但我跟皎皎卻勢必要成為公眾人物。政治不可能匿名,儘管一樣遮掩真實。

   ──有一種謠言,說搞女權的一定很醜,要不然婚姻就有問題。但我破除了這種 傳言。皎皎有時跟我炫耀著。

   皎皎很美,這是真實的。

   反諷的是,皎皎雖竭力透過女權運動以破除身材必需美貌的男性主體文化,卻因 自身的美麗,比其他投入女權運動的女子更得媒體的注意。皎皎雖屢屢以自己的確擁 有口才與運動能力來辯解,但被封以「最美麗的女性主義者」,卻是不爭的事實。 但我喜歡作皎皎的棋子,因為我們真的很相愛。皎皎任何因婦運而遭受的攻擊謾 罵,我均以最最強勢幫皎皎反攻回去。有時,我會協助皎皎的媒體攻勢,製造各種代 號在網路上製造輿論。 甚至假意扮演沙豬角色,在 BBS 上引發天怒人怨的驚駭言論 ,以利輿論對女性主義者的同情。

   我為達到目的而隱匿進各種代號之間,穿梭於各種角色各種言論,絲毫不覺困難 。甚至在真實世界,我變得也可以裝扮各類角色。

   有時,我為取悅正憤怒或煩惱中的皎皎,便在她面前扮演各種我製造出來的代號 角色,想像他們可能會出現的真實面貌,演一齣惡人遭報的戲碼。我發現我有演戲的 天分,不只一次我被皎皎玩笑的建議改行去演藝圈更有前途。

   皎皎沒有一次不被逗樂的。她抱住我,朗笑道:「這麼會演戲,演那麼多角色,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究竟是誰根本不重要,我只知道我愛皎皎皎皎愛我,皎皎身陷男人的戰場,因 此我要保護她。

   其實政治和戲劇很像,都是在奕局中找到扮演自己的棋子,這正是愛演戲的我和 愛政治的皎皎曾那麼相愛的原因。

   那時的皎皎,雖是女性運動中的健將,卻是溫和的自由主義陣營。我們兩人矢志 終生為女性平權奮鬥,也矢志終生相愛不渝。

   一如政局之千變萬化──國民黨中走出新黨,民進黨分裂三大陣營數小派系── 當女性主義成為顯學、媒體之焦點後,內部也開始分裂了。

   女性主義新秀說:「自由主義陣營是資產階級的代言人,在提倡女性自由抉擇的 過程中,完全忽略掉中下階層女性根本沒有自由抉擇能力,她們沒有良好教育,沒有 經濟自主能力,在自由抉擇呼聲中,女性主義背棄了女性,被資產階級與男性主體收 編。這種女性主義不配成為女性主義領導階層。」

   BBS 上開始鼓勵同居試婚,並對子宮有主權的墮胎合法化,或意義相同而反其道 的找個男人生孩子,只要母親不要父親的子宮自主 ; 總之,是反婚姻的。 婚姻是體 制,只要是體制就一定被收編。

   媒體上出現某女性主義者抨擊皎皎的文字:「男性代言人白皎皎。」

   ──你有沒有發現媒體現在不睬我了?皎皎問我。

   皎皎抑鬱,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像隔了一層霧,讓人猜不透。她不再甚麼話都跟我 傾訴,我屢屢逗引她都不言不語。

   終於有一天她跟我說,

   ──我們不能結婚,你得答應我。

   我明白了我是她前途的阻礙。

   皎皎生來就是運動者,他不能離開群眾,如果她為群眾轉向,我棋子的位置就要 跟著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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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 陳韻琳•蘇友瑞專欄 讀者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