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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在這新舊交替的時代裡,儘管有越來越多的伸展空間,但實際生活中,是否能

在兩性社會中調適良好,是否仍有些不變的原則可以遵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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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你離家的第二週。

我與孩子生活作息皆正常,但想念你。

孩子會在晚餐時或入睡前向我詢及你的行蹤,並問你何時回來。好在孩子的注意力容易分散,不一會兒兄弟倆拿起劍來打打殺殺,便忘了想念的滋味。倒是我,每當孩子入睡,一室寂靜,深深的想念便襲至心頭,久久揮之不去,許許多多過往的回憶,一一浮進腦海裡。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當我們生活在一起時,我們忙著扮演所有的角色,夫妻、父母、工作上的主管與屬下、女婿媳婦、兒子女兒……,這些角色壓得我們透不過氣來,有時也會角色調適不來而起衝突。

現在攤開紙筆與你作心與心的觸碰,便覺得那些角色與角色間的對話實在不夠深入,因為還含雜了許許多多別人的需要、期待與評價,我們在努力的扮演,盡力的稱職!今晚面對紙筆,你我之間不再有別人,不再有各樣的角色,我便有一種十分強烈的、平日少流露出來的情感:你是我的男人,我是你的女人,我們合為一體,彼此隸屬。這情感在婚禮那天曾很強的出現過,怎麼這麼多年下來,竟被各樣的角色,埋進內心深處很少浮現了呢!

我是你的女人!當我想到這裡,惱裡便浮現有一回,你在我們一群夫婦朋友的集會中,向他們表達你對我是你的女人的看法。我還記得當時的氣氛火藥味十足,因為包括我們在內,有蠻多對夫婦都陷入婚姻的低潮,衝突時起,因著同理心的幫腔結果,儼然對分二陣,快變成男人與女人的戰爭了。

你就在那時候出來發言,誠心誠意的說:「當我們的太太開始讓我們煩惱時,想一想看,她是我的女人,是上帝用祂自己的形象來創造,並看為美好的,是擁有與我一樣尊貴的地位的,上帝還說,男人獨居不好,需要女人來幫助,所以男人女人要合為一體。 」

我不曉得我們的朋友聽懂了沒有,但我聽懂了,我知道你嘗試回到上帝最初創造的美善來看我這個女人,接納並尊重我,儘管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能接納尊重某些屬於女人的特質。

譬如說,直到與你生活在一起,我才知道女人心思是如此的易感、情緒是如此的多變,總是一陣子說不上來的九曲十八彎的情緒發洩過後,才搞清楚惹動情緒的原由:可能是生理期,是一些眼神一些言語、一些變動的環境、甚至只是「秋天來了」這麼簡單的季節變化,就害你莫名奇妙的受無妄之災。奇怪的是,儘管經過歲月歷練,在情緒的表現方式上成熟不少,但易感多變的情緒從未消失過。我們也一再發生所有夫妻泰半經驗過的,肇因於妻子的情緒不穩定的衝突。

我還記得你說那番話的時候,正是我們第二個孩子出生後,我長久情緒低落,為繁重的家事,忙碌的生活,整理不出生活的秩序感的挫折……,搞得沒有笑容。

當時我很生氣自己是個女人。男人的生活可以是很連續的,而女子總是被丈夫孩子家事公婆……分割得片片斷斷,讓工作的期許值不斷的降低。你倒不是不願分擔,但是男人怎麼就是大頭大腦的,在家事和照顧孩子方面,這麼的不經心,最後還是得女人來收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殘局?

有時在手忙腳亂,成就感又甚低的情況下,便向你發洩情緒:「還好我生的二個都是兒子,免得多個女人在世上受苦。」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悶悶咀嚼你對朋友們說的話。

我是否太貶損女人了?是否在看待女人角色上,太過於消極了?上帝也是用祂自己的形象造了我,並看我為美好,看我為尊貴,並讓找來幫助你的,你既然願意這樣看待我,我為何不能這樣看自己呢?

當我用這種接納與期待來看自己,果真生活有了改觀。所有讓我疲倦厭煩的一切,全變成了挑戰。我不再只是用著「人」的態度,更是用著「女人」的態度,來迎向生活中一切男人承擔不來的重責大任。

我所有在男人身上不具備的女人潛質一樣樣激發出來。我知道我可以是溫柔的、體貼的、細膩的、有韌性的、靈巧的……因為你需要這些來互補,否則你的人生便不完滿。我是你的幫助者。

是從那時開始,我喜歡對自己說,我是你肋骨作的女人。我知道現在的社會,一般人對這句話是感覺有貶損意味的,但我仍視其為對自己再崇高不過的讚語。

而今夜當我寫信給你的時候,我更是感覺到我們是「骨中的骨肉中的肉」這種合為一體的相親,以致於分隔兩地,我心中便有一種無法填滿的寂寞感,是任何忙碌不能去除的。

平日的這個時候,我們多半是在聊天,分享一日的感受,雜七雜八的聊,沒什麼重大的道理,甚至蠻瑣碎的。現在無法這麼作,竟覺得日子少掉太重要的東西。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呢?還是早被工作的挑戰費去所有的力氣?

我媽常跟我說,女人這一生是為男人為孩子而活,男人這一生是為他的成就感而活。

有一次我把這觀點告訴你,你說,這是人犯罪受的咒詛,男人自犯罪後要為養家終生勞苦,女人自己犯罪後要戀慕丈夫並受丈夫管轄,還為生產子女多受苦楚。

我讀過很多遍這段聖經經文,聽你這麼說,才突解個中奧妙。原來我媽簡簡單單說出的生命體驗,乃是人最初背叛上帝承受咒記即清楚說出來的現代版本。

但我媽仍舊是上一代人。我們這一代女性十足拚命的要掙脫女人對男人的戀慕,男人對女人的管轄,用知識與成就感來作掙脫這一切的後盾,結果變成男人與女人的對抗。合為一體與互相幫助互相尊重的感覺,從我媽的話中,或從我們這一代產生出來的家庭中太少見了。

聖經上說,男人的生活重心不應是工作,女人的生活重心不應是男人;男人女人都要把生命的焦距調向上帝,並用得自上帝的愛,互以對方為生活重心。透過上帝赦罪之恩而有的婚姻的新創造,是女人順服敬重丈夫、丈夫愛妻子愛到可以捨命。」

我知道讓男人不以工作為生活重心是太困難的一件事,男人不僅有升遷加薪的壓力,有同事同行競爭的壓力,更渴望擁有被尊重、有挑戰有成就感的人生。

老實說,你就常常身陷其中,以致於你所期待的透過上帝而有的「新創造出來的婚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但我仍看得出,信仰在你心中永遠是一股力量,總在你陷溺工作當中,不斷調整你的價值觀,使你又回頭來更新信仰,並珍惜我與你的二個兒子。

至於說到女人對男人的順服嘛!我承認順服對現代的女性是太困難的一件事。當我們起衝突時,我也泰半是持自己的立場與你針鋒相對。其實常常是你退讓避開衝突,甚至你就放棄了你的意見。

但你從不要求我順服。你曾不經意間跟我說,若妳不願改變,那麼,我改變自己吧!

 

其實我在婚姻中也能體會得到,真正改變人的力量是在於愛與接納,而不是要求與指責。

但在針鋒相對中要退讓、愛並接納你,實在不容易,至少我常常在這方面是失敗的。我想你也是回到信仰中「愛妻子愛到捨命」的對丈夫的期許裡,強迫自己退讓的吧?你的退讓常深深刺激著我,我常懊惱自己為何不能更順服些。

你有一次便在公開場合,對一個頗沙文主義、對妻子一點不憐措的朋友說:「不用捨己的愛來感動妻子,只一味要求妻子順服,是墮落。因為聖經明明說,人犯罪以後,女人便開始受男人轄管。」

其實現在當我回想我自始至今的婚姻,讓我有安全感、深信你的膀臂是全天下最有力的膀臂的,並非是你工作的成果、陽剛的個性、堅強的心(儘管你在我心目中總是那麼的堅),而是你從神那兒而有,向我的捨己的愛。我終能明白,為何聖經上順服的同義辭是敬重。

因此,當我們分隔兩地,我分外的思念你,心中的寂寞感層層襲來的時候,我只想寫信告訴你,我很慶幸我是由你肋骨而生,是你的女人……因為我敬重你。

一口氣一竟寫了這麼多。當初攤開信紙時,是想像平日一樣拉里拉雜的跟你話家常的,未料竟寫出平日未必有心神深思或感覺的濃情蜜意來。怪的是當你在家的日子,我老是看見你東一樣西一樣的缺點,一天到晚嘀嘀咕咕跟你嘮叨呢!看來古諺「小別勝新婚」,不是沒有道理。

這樣也好!記得珍藏這封信,待你我白髮蒼蒼時回味。

曾經我是個書寫心情的作者,我書寫心情、更深的瞭解自己。

然後,有一天我突然蛻變了,我寫一大堆評論,把心情埋進深處。人家問我為什麼路數改變,我說,一個人只能專心做一件事,我不想作微微夫人。這是玩笑話。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想成長的更快一點。既不能完全封筆,改變路數是個好方法。我總覺得成長應當是文字工作者責無旁貸的責任。

誰曉得編輯總是看作者路數決定邀稿方向,就這樣一再循環的,我變成不書寫心情的作者。

這一年我變了很多,跟經歷有關、跟年齡有關、跟朋友從學生群轉向成人社會有關。

認識我很久的朋友,都問我:「何時重返心情的書寫?」

我覺得快了。這是一種直覺,我又再一次蛻變中,而且呼之欲出。

文字工作者總是對自己身上的另一個生命躍動有直覺感應。

下面這篇文字,寫於大兒子六歲小兒子三歲時。

直到兩年前,我一直活在學生群中,這對作一個母親的女人而言,是很寂寞的事。為人父母,只有為人父母者能明白。直到網路服事走進社區辦公室,我教了很多很多比我年長的女人為友,她們上我的課,但是在生活上給我太多太多我簡直是無法回報的關懷,而我也從她們身上一再看到生命的歷程:幼兒、青少年、空巢期、更年期、退休危機,更看到她們面對每一階段的摸索、徬徨、對婚姻的執著,煎熬出智慧,我看到非常多的讓人羨慕的成熟。

這或許是我預備回返心情書寫的推力吧,人生的智慧,是用歲月換來的。

整理過去的文字,看著過去的自己,很能體會C.S.Lewis在「最後之戰」中的描述:走到一個跟過去這麼像的世界,卻比過去的世界更美麗。如果生命的每一個階段看自己,都是跟過去這麼像,卻比過去更美麗,這真是上帝莫大的恩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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