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馬助夫兄弟們》網路讀書會 （五）P167好色之徒到第三篇結束：天哪！這兩個女人

[月童]

其實你們會發現，我引導一個新段落時，會很注意「關連性問題」。我一直在課堂上說，關連性問題非常非常重要，它會跟破題、結尾訊息都有密切關係，但是大部分人最容易忽略的提問就是關連性問題。

因此這一段我最想馬上問的是：兩個女主角馬上要從平面變成立體了，她們的形象將會非常鮮明了。可是引他們出場，老杜的作法是：

1.先讓我們親眼目睹父親與兒子搶一個女人的混亂局面，甚至兒子想殺了父親。我們忍不住要問：這女人是怎樣？會跳鋼管舞是不是？
2.結果，老杜卻讓童子阿萊沙引兩個女人出來。
對比真是太鮮明了。

這一段因為非常戲劇非常動態，應當會讀的很快喔！

[月童]

清楚陳述卡兄弟這部作品對我來說真是一大挑戰，跟前幾次比，我這次更費勁，因為我正在練習「為成人說故事」最高境界：把跟自己生命、生活情境差距頗大的故事，講到生龍活虎，連自己都愛上這個故事、也讓沒有讀書的人愛上這個故事。

現在兩個女主角登場了，而且是從最單純的阿萊沙的眼光來看。

這場戲，阿萊沙一開始看到的是「兩個女人要好到不行！」這怎麼可能？

卡氏是米卡的未婚妻，一個如此高傲的人，覺得米卡人生後半場就懸於她拯救之手，結果，米卡移情別戀，愛上了甚至稱不上是小三的格氏，而這格氏汙點如此之多，是被社會瞧不起的。

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我，我會怎麼做？我會非常高傲的就離開米卡，讓他去死算了！這是我的高傲，我不想牽扯心已經不在我身上的人，我不想毀掉我自己，我還有自己的人生想走呢！為何米卡必須成為我的使命呢？

所以要讓我理解卡氏這個女子，是有難度的。

阿萊沙第一次一見到卡氏就覺得她權威、高傲、瀟灑自如、自信，卻也從她的眼睛看出來，她老哥米卡可能一開始劇烈愛戀，但這感情卻不會長久，並直接跟米卡說：「你跟她不會有幸福！」而這回，他又從卡氏眼裡看見「毅力」，意味著卡氏絕不會放棄米卡。

卡氏急著找阿萊沙，是想確認阿萊沙看到的米卡現在的狀況，因為米卡已經迴避去見她了。
挺讓人吃驚的是，從對話中，卡氏並不是想確認「米卡還愛不愛她」，而是想確認「她還能不能救他」。

光這幾行，老杜讓我們捕風捉影揣測出卡氏對米卡的愛，是如何的高高在上。

有一句關鍵話是：「他不需羞慚，他可以直接跟我說。」卡式指的是米卡偷了她三千盧布花在追求格氏這件事上，她還語帶傷感的說：「他可以跟你（指阿萊沙）說，為何不肯跟我說？」

而後一如文中所述的，卡氏確認著格氏不可能跟米卡在一起、確認著米卡對格氏只是肉慾、不會持久。

之後爆冷門的，格氏出場，美而溫柔的，竟跟卡氏要好到不行！ 最後很有殺傷力的污辱了卡氏：「你吻了我的手，但記住，我沒有吻妳的。」卡氏大怒罵賤人，格氏還回敬、傷口上灑鹽的說：「我倒是知道妳曾為了錢晚上主動跑去出賣美貌倒貼男人....。」別說卡氏會因此多歇斯底里。

之前一直對卡氏之要強印象深刻，看到這裡，格氏突然顏色鮮明的跳脫出來，她更好強、有強烈的自尊心，而且會耍手段，她讓卡氏知道：1.就算我被所有人瞧不起，偏偏我就不會被你收買。2.妳少自命清高，妳也獻身過，只是米卡救了妳。米卡比妳高尚多了。3.妳這破爛事，米卡告訴我了。4.我自有心上人，我不愛米卡。

妳想，卡氏這下如何自處？難怪她歇斯底里。

這裡很驚爆，這兩個女人之前一直是「傳說中的人物」，現在一下鮮明到讓人很難忘懷。也再度讓我們質問：米卡哪根筋不對？不愛卡氏，ok？但格氏有什麼好？？？？？？？

等到後來更理解米卡後，卻又對米卡選擇格氏，忍不住深深的動容！

這一段，我打算列入我「如何寫小說」教材裡。太精采了！

[陳啟鳳]

[陳啟鳳]

接下來我的問題是，伊凡又未何愛卡氏？不也是因為他們是同一類的人嗎？自信、高傲、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中同時又折磨別人？卡氏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似乎不清楚自己真實的情感，受了格氏的刺激，在她的「好朋友」面前，又再度發表了她的寬容犧牲的演說，口不擇言到甚至說出「我將做他的上帝，使他對我祈禱……」，不管是阿來莎、霍太太還是依凡卻是旁觀者清。
阿來莎說： 「您現在把德米特裏叫來……。因為您在折磨伊凡，只是因為您愛他。……您所以折磨他，是因為您出於自我折磨而硬要愛德米特裏，……並不是真正的愛，……而是您自己硬要自己相信您在愛……」。（p.225）
伊凡剖析的更清楚：「……驕傲的女人不需要我的友誼。把我放在身邊，只是為了不斷地復仇。為了她在這時期內從特米脫里那裏時常而且每分鐘所受到的一切侮辱，……而且他越是侮辱你，你越是愛他。……你必須用他來不斷地考察你的守節的苦行，並且責備他的不忠實。這一切全是由於驕傲而來……」。（p.226）
伊凡說卡氏的這一大段不也是在說自己嗎？他說自己愛卡氏如此深，卡氏卻把他當作「好朋友」，不斷在他面前自己說自己的苦情，真是被愛情矇蔽了嗎，伊凡說「別的女人做出這一切，將發生虛飾和過火的結果，而你並不如此。別的女人無理，而你卻有理。」伊凡既然心知肚明卡氏的矯情，聰明如他者卻還是要愛，甚且為了這得不著的愛，他要遠走他鄉到莫斯科去，這又是為哪樁？是為了治療情傷嗎？還是欲擒故縱？

[月童]

這系列中段一些時間，是因為我花了一段時間去處理其他俄國文學與電影，想交織映證俄國民族性。
杜氏筆下的人物，真的是典型的俄國，尤其是女性，跟杜氏同時期壓抑、卑微的的台灣女人，截然不同。而台灣現在的女性，即使很開放直接坦率，也跟俄國完全不同。
我更理解到的俄國，是「過分強烈的自尊心」。

回到志文　ｐ１８７

在格魯申卡與卡得琳納一番基於護衛自尊而出現的較量後（當然後來就激出更多的自尊心），開始描述：那麼，米卡怎麼看這兩個女人的較量？

1.米卡焦慮無望痛苦的等候過程，曾想過自殺，想：我自低卑的人死了可以讓世界少一個累贅，這時突然見到阿萊莎走過來，他立刻放棄自殺念頭：這世界到底還有一個是我愛的，我親愛的小兄弟。---他不是愛格魯申卡嗎？那為何還說「這世界到底還有一個是我愛的」....？其實他這話真正的意思是：「這世界到底還有一個人是愛我的。」

2.當阿萊莎告訴米卡之前發生的格魯申卡與卡德琳納的衝突後，我們跟阿萊莎一起發現，米卡真的愛格魯申卡，竟然跟格魯申卡站在同一個立場，看待卡德琳納被格魯申卡羞辱的過程，他同意、他欣賞。阿萊莎完全不解。這對卡德琳納太不公平了！

3.於是從米卡口中說出他對卡德琳納的看法：驕傲、冒險、挑戰命運、挑戰深淵：「我能戰勝一切，一切都應該服從我，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讓格魯申卡降服下來。....她愛上的是自己的夢、自己的幻想。」

4.米卡解釋了她沒有這麼混球把卡德琳納的秘密告訴格魯申卡，是他喝醉後，當格魯申卡面，「向卡嘉的形象禱告。格魯申卡當時也卡嘉感動的哭了。」所以，他非但沒有羞辱卡嘉，其實他是尊敬卡嘉的。

那麼，格魯申卡何以跟卡嘉在一起時，沒有呈現出她曾因卡嘉德性受感哭泣的一面，反而「請妳記得妳吻了我、我卻沒有吻妳」的羞辱卡嘉？

5.這時杜氏非常高明的對應出米卡相應於兩個女人，一樣有他的自尊心。他對著阿萊莎指著自己的胸口，說出「要做一件可怕的不名譽的事情」。這真是高招！！一個話中有話的伏筆。胸前不名譽的事情。可以有兩種假設。大部分人都會指向殺父。只有真正懂米卡的人知道，不名譽的事情就在胸前，

[月童]

關於這一段，最後的伏筆是

深愛阿萊莎的帕意西神父提醒阿萊莎：「為何曹西瑪長老要你到塵世裡去混？....一種預見...一個功課....。」
這預見與功課是什麼。杜氏來不及寫就過世了。

而我猜想，也寫了，登於2014一月號的宇宙光。

[陳啟鳳]

容我借用一個禪師的話：「老僧三十年前未參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後來，親見知識，有箇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箇休歇處，依前見山祇是山，見水祇是水。大眾，這三般見解，是同是別？有人緇素得出，許汝親見老僧。」
耶穌開始在加利利傳道前，也曾被聖靈引導至曠野受魔鬼的試探。曹西瑪長老深知自己不久人世，無法再親自教導阿萊莎，只能將阿萊莎這隻天真純潔的羊送入狼群，接受罪惡世界的試探，才能粹煉出真正旳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