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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2003郭強生

發表於 : 2006-04-08,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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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2003郭強生

  閱讀書籍,到底是希望找到與自己有共鳴的生命,亦或是我們內心中那股想偷窺他人生活的慾望進而使我們閱讀他人的生命呢?將近雙十年華的人閱讀邁進四十大關的人的人生,該是什麼樣的光景?

  第一次看這本書,是因為自己常去的藝文網站(心靈小憩)推薦了郭強生導演的「慾望街車」,之後幾次,是面臨考試那年,睡前焦慮太過嚴重,習慣拿書來穩定自己;最近這一次重新拿起,則是因為去看了一齣由多數七年級生合作演出的音樂劇,讓我想起好像有個人,為了戲劇跟文學這樣的夢想,在堅持與奮鬥著。

  初識郭強生,是著迷在他的力道。2003對郭強生來說是篤定的一年,他完成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一件事,導演「慾可慾,非常慾」。劇本是自己寫的,也是自己導的。著迷他導一齣戲,從劇本、選角到正式上舞台,總在徬徨中試圖堅持夢想的力道。他受挫、他受傷、無奈、感受被背叛,但是他選擇走下去。

  「一心想作藝術的時候,就不能想做人。」他說。「做了一齣像『慾可慾』這樣的戲究竟能有多少貢獻,我不知道。但是至少這不是一篇在學術討論會上發表的論文,」(同樣的力道出現在日記中,郭強生直到我寫這心得的今天,還在為了國內第一個創作研究所奮戰努力。)

  再次看郭強生,邁進了二字頭,身邊開始有人結婚、有人分手、有人死亡,而我正伏案,為著自己還不知道在哪裡的未來埋頭奮鬥。常常唸書倦了,睡前重翻他的2003,不知不覺把他對生命的疑惑、無力讀進去了。

  原來2003對郭強生也是驚慌的一年,這年他逢喪母之慟,心忽然空出了個洞,面對那個洞,是徬徨,往哪去都不對勁;這一年更是人人驚慌的一年,這年SARS席捲全球,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準備好要面對親人或任何一個人的離開,不知道那個「洞」什麼時候找上你,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記得當年SARS肆虐時,在生死關頭之間,和平醫院的封院忽然讓我們懂得的人性。
  然後,是時代。從來沒有一年,可以讓這個四十歲上下的人這麼驚慌失措,那麼多那個世代的指標性人物不斷相繼殞落:凱薩琳赫本(Katharine Hepburn)、約翰史勒辛格(John Schlesinger)、鮑勃霍伯(Bob Hope)、葛里哥萊畢克(Gregory Peck)、查理士布朗遜、約翰瑞特(John Ritler)、伊利卡山(Elia Kazan)……一大串的名單,寫到他「發現自己開始手軟」。

  「大家一個個相繼過世,時間如此接近,怎不叫人喘氣吃力?」

2003/12/29,郭強生讓自己喝醉了。
2003/12/30,梅艷芳癌症過世,八個月前,張國榮先走了一步。胭脂扣就此遁入無聲無息。
2003/12/31,「彷彿回到原點,依然是個悲傷的跨年夜」。

  2003再度終了,我也更進一步愛上2003裡的誠實。
  身為一個書寫者,用如此具有透明性的日記體材,郭強生毫無掩飾地寫下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疑惑、不滿、沮喪;寫下對文學的期盼、期待人性的最終歸屬可以在文學中實現;同時誠實面對在導戲時,碰到的人性掙扎。原本只是因為隱地的一句「一年之後你再看這本日記,你會發現生命中還是有很多值得感謝的東西。」到後來成為「有時候你甚至盼望,總是這只是你的記載,但是你也無形之間為你的朋友們保存下來了一點什麼。…………也許行業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但是你們都需要重新學習面對,生活裡的大我與小我,主觀與客觀。」

  郭強生希望為自己的那個年代留些什麼東西所以書寫,那麼閱讀這本書的我呢?

  翻到「你想到了自己在小說課上常提出的問題,從事文學創作究竟要不要對社會付出一定的關懷與悲憫呢?」想著文學是要做什麼的?創作者為什麼要創作?自己寫心得、寫日記,除了寫了自己開心、自己紀錄之外,還有沒有一些別的?數著幾乎每一個我都不認識,都還沒來得及認識,就已經一個個遠颺而去的那些明星,看到自己也跟著手軟發麻,不懂是哭不出來,還是因為正努力說服自己要邁向開展的人生時,卻忽然讀到了另外一個人的週遭充滿死亡,因而鬱悶不懂得哭。
  我也的確識得了那個年代,因為這本書識得了好多以前從來不會注意的思考角度以及文學、電影作品;識得了人生的悲歡離合與掙扎,還有,識得誠實做人是件幸福的事情,至少當你面對某些東西不得不失去,按著時間一定會失去的時候,你可以坦然放聲哭泣,然後學著繼續走下去。

  20與40,相差兩倍的數字,但藉由文字我仍然讀到許多的感動以及共鳴,好比說那些傷痛、那些堅持與失落。走筆至此,遠藤周作《深河》中的祈禱跳出來浮現腦海:「河流包容那些人,流呀流地。人間之河,人間深河的悲哀,我也在其中。」

  我們都在人生之河中泅泳,不管是20歲還是40歲,而且,一定要學會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