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若 凡
李賀，一位在傳統主流文學史上，並不特別受到很高評價的詩人，以其豐富敏銳的想像力與詩風，受到了當代文學史家與評論家的重視。在一個課堂上，由方瑜老師的引導，我感受到了李賀詩中的時間意象。
李賀生在安史之亂後，唐帝國元氣大傷，由盛轉衰的時代。帝王與朝廷的保守心態，使得整個社會失去了盛唐時期的開闊格局，起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普遍的幻滅心態。再加上李賀本人的身體狀況極差，仕途又受阻，使他的幻滅感又更加強烈。在這樣的心境中，李賀用了詩作中的時間意象，來對照自己的現實人生：人命至促、好景盡虛。
時間的意象，是李賀詩作中，最重要的元素。詩句「今古何處盡」、「千歲隨風飄」：李賀追尋時間的盡頭，今古都只是在時間過程之中的一個點；即使是千年，也是隨風飄去。詩句「海沙變成石」、「空光遠流浪」：李賀傳達了，沒有任何事物不會因時間而改變的，即使是沙與石；而光，則是在空中(宇宙)，無盡深遠地流動。又詩句「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李賀以典故描繪了滄海桑田的情景，也再一次表達了千年的時間如走馬般地變化。
杜牧稱李賀的詩，有楚辭遺緒。比較起來，李賀少了屈原憂國憂民的那種情操，而更多用力在想像力的表現。有許多評論家認為，李賀的詩，文字纖巧細緻。筆者個人的感覺，李賀的詩風，不在纖與細，反而有一種因為想像力而形成的大器。詩中，李賀透過對無盡時間的描繪，傳達了一種悲觀但不消極的心態。李賀在作品中，很少涉入個人主觀的情感，但借物喻意的手法，極為高明。只是，他就是悠悠地描述著；我們似乎感覺不出，李賀本人，對時間是憂懷，或是悲傷害怕。
從今天的觀點來看，李賀作詩，不求科舉功名，而一心精進詩藝，是一位真正為藝術而藝術的藝術家。只是，在傳統中國的主流文學觀念裏，這種非儒、非道又非佛的美學觀，是難以被肯定的。李賀詩中的時間，既非敬仰遠古聖王，亦非感嘆諸行無常。某個意義上來說，他的人生哲學與道德立場，是曖昧的。空光遠流浪，或許他就像是空中的光，在詩的藝術之中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