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若 凡
費里尼的經典《八又二分之一》，是一部複雜而豐富的電影作品。討論這部電影，可以從太多的面向切入。筆者所想要做的，是試著去談談費里尼在這部電影中對藝術與藝術家的想法。
首先，費里尼是反對藝術家可以作為一個老師，去「教」他的觀眾些什麼。對費里尼來說，藝術家，或許包括他自己，也是一個凡人。他可能有想法，他也可能透過藝術的媒介傳達，但這就只是他與觀眾之間的溝通，並不是他在教觀眾什麼。就像片中的男主角、導演Guido，他自己的人生，從事業、婚姻到信仰，全都是一團糟，為了下一部電影要說什麼，正焦頭爛額，他又有什麼能力去教觀眾呢！
其次，費里尼也不贊成藝術家一定要說什麼道理。就像片中，所有的人都在問這個導演：你想要說什麼。但可能導演在一部電影之中，就是沒有要說什麼。同樣地，其他各種藝術作品的作者，可能也並沒有要說什麼。費里尼在片中，並沒有明確地說明，藝術作品如果不說些什麼，那麼要表現什麼。但我們從今天的藝術來看，我們已經看到了許多的藝術作品，只是在呈現一種狀態，作者並沒有什麼明確的論述，更沒有什麼道德教訓。
同時，費里尼也一再質疑，藝術作品一定是要一個有意義的組合。在片中，劇作家一直批評導演的想法是一個沒有意義片段的組合，但費里尼在這部電影本身所採用的敘事，就是跳接的手法。其實，拼貼的手法，早在二十世紀初期的超現實主義之中，就已經存在了。費里尼沒有走到那麼極端，他不想由作者主觀地做完全的定義；他仍希望在他跳接的作品之中，傳達對觀眾有意義的訊息與情感給觀眾。
最後，費里尼得出結論：藝術可以是宗教、可以是哲學、可以是政治；但藝術也可以什麼都不是。這在現代主義愈來愈「內在化」的脈絡來看，其實並不難理解。而費里尼並不像後現代主義者那樣，我就是不甩你；他仍希望在哲思上，為這種不為什麼而藝術的藝術，找到一個美學與理論上的基礎。
費里尼，其實是一個深思的哲學家，在《八又二分之一》這部電影中，他明白地對藝術的定義與藝術家的社會角色，提出反省。而更重要的，是他用實際而優秀的作品，實踐他自己的美學理論與美學觀點。許多藝術家，有感受、有想法，但卻往往不確知自己在理論體系之中的位置。費里尼，思想與才情兼備，不愧為藝術界的曠世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