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若 凡
自從十九世紀上半葉，攝影技術發明之後，攝影與繪畫之間，就一直處在一個微妙的關係。一方面，攝影由於其真實記錄的性質，被認為不夠藝術性，所以，出現了以模擬繪畫為尚的「如畫派(Pictorialism)」攝影。但，另一方面，繪畫卻由於其寫實的角色，被攝影所取代，所以藝術家只好另外尋求繪畫的出路，而發展出了抽象的現代主義繪畫風格。有趣的是，強調點線面等幾何造型的現代主義抽象繪畫，在二十世紀初，也影響到了攝影，而發展出了抽象的現代主義攝影流派。
Alfred Stieglitz是第一個嘗試將攝影做抽象創作的攝影家。在Stieglitz的攝影作品《Equivalents》之中，他透過框景，將天上的雲朵做了抽象性的拍攝。這一組雲朵的照片，是攝影家最初的嘗試，所以其抽象性仍不十分嚴格，但自然的雲的造型，完全充滿在照片的構圖之中，已具備抽象的雛型。
另外有兩位對攝影做抽象嘗試的攝影家。一位是Paul Strand，他將抽象攝影真正發展到了幾何造型。筆者認為，Paul Strand是第一位真正將攝影的抽象性，做嚴格的表現的攝影家。我們可以看到他的部份作品，完全只由直線所構成。另一位是Alexander Rodchenko，他在他的作品中，運用直線與曲線的線條，做出抽象的造型。在筆者的觀影經驗之中，Rodchenko似乎比Strand採用了更多的曲線，作為其抽象造型的元素。
到了當代，著名的攝影家也是視覺藝術家，Andreas Gursky，他部份的攝影作品，筆者認為，也可以歸在抽象現代主義的脈絡之下。Gursky的作品，性質上比較複雜，是現代主義發展到高峰，甚至轉向後現代主義的一種新創作。但其中，我們也可以看到他幾何的造形表現，與色彩排列的現代主義風格。
從這幾位抽象的現代主義攝影家的作品中，筆者嘗試提出一個分類。第一類的作品，筆者將其稱之為「嚴格的抽象形式」。這一種形式，在照片的構圖與內容之中，完全只有直線或曲線的幾何造型，沒有任何具象的元素在其中。在Strand與Rodchenko的一部份作品中，我們都可以看到這種形式。
另一類的作品，筆者則將其稱之為「非嚴格的抽象形式」。這一類的作品，作者仍表現突出的幾何線條或造型，但其中包含了人或其他具象的元素。同樣的，在Strand與Rodchenko的另一些作品中，我們也都可以看到這第二種形式。
這是一個吊詭。攝影的性質，就在於寫真與寫實；但現代主義的攝影家卻刻意地把照相機這種寫實的工具，用來記錄成抽象。或許，我們只能說，這是藝術在觀念化的發展之後，觀念對藝術家產生了影響、甚至是支配的結果。在當代熟悉康丁斯基與蒙德里安的人們眼中，抽象攝影，似乎顯得理所當然。只是，這可能又是一個二十世紀的「如畫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