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情深,是波蘭大導演奇士勞斯基著名的三色電影,自由平等博愛,『藍白紅』三部曲的最後一部。把老中青三代安置在同一個舞台,因緣際會編織成一個故事。
比起『藍色情挑』裡天才橫溢的音樂家,或『白色情迷』裡傳奇的美髮師恩仇記,這部電影的角色平凡又平實,就是你我周圍熟悉的身影。
一個落魄的退休老法官,沒有家人,沒有朋友,獨居在一個破舊的大院落。老法官被自己過去的誤判糾纏深深自責,竟然沈溺於竊聽鄰居的電話。也許,滿足或補償了他想發現真相的心理,諷刺的是,他自己就必須先變成表裡不一的人。
一個年輕的法律畢業生,準備司法官的考試,人生剛剛要開始。他深愛同居的女友兩人相依為命,但只有愛情沒有麵包,最後被小王橫刀奪愛。
集一切美好之大成的女孩──年輕、漂亮、聰慧,純真、善良.......,是一個平面廣告模特兒。因為不小心撞傷法官的狗,也撞進了老法官隱密又黑暗的內心世界。
根據維基百科,1795年的法國憲法中,博愛,Fraternité,即『己所不欲,勿施予人;己所欲者,常施予人』的精神。法國雜誌 Esprit 的哲學編輯 Paul Thibaud 說:『我們有多麼視自由和平等為權利,就多麼有義務以博愛去尊重他人。故此,這是道德的格言』。
也有法國學者認為 Fraternité 就其本源來看並沒有博愛的意思,它強調的更多是『兄弟關係』或類兄弟關系的『社群價值』。
從法文說文解字,我們就不必辛苦地靈意解讀,比較能夠理解這部電影所連結的紅色,是一種彼此尊重,互相包容、體諒的人際關係,接近兄弟,一家人的關係(有點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味道)。而導演,試圖透視人際關係的表象,呈現人性複雜的真相。
老法官是電影的核心,一切故事因他的竊聽開始發展。
法界人士常說,法官,聽訟和判決,是人在做神的工作。一則是神聖的期勉,一則是無力的感慨。
申命記一章16節『你們聽訟,無論是弟兄彼此爭訟,是與同居的外人爭訟,都要按公義判斷。審判的時候,不可看人的外貌,聽訟不可分貴賤,不可懼怕人,因為審判是屬乎神的。
西方正義女神 Justitia 的圖騰,她一手拿著天平,一手拿著利劍,代表公正與懲罰。但更傳神的是,她的雙眼是用圍巾矇著的,寓表公平,不看表象。
老法官為自己過去判案所犯的錯誤深深懊悔,但,沒有饒恕,沒有赦免,沒有釋放。好像把自己判處無期徒刑,關在在幽暗的大宅,終身與社會隔絕的囚犯!
劇情很戲劇化,老法官最後去自首!是受到美少女的啟發嗎?也許很俗氣,但法國人一定相信。無論如何,有人走進他黑暗的牢房,帶來陽光,溫暖,善良,美好和希望。也許,他警覺,他要從自己的心牢解放出來。獄卒非常冷酷無情,心牢的大門又是從裡面緊緊鎖上。
自首,是他自我的救贖。
電影最後一幕,導演神來一筆,一場英吉利海峽的船難,當鏡頭掃過少數幸運的獲救者,觀眾,忠實的觀眾赫然發現藍白紅三部電影的人物主角,一個接一個如走馬燈的出現在畫面中。然後,很快消失。
若是好萊塢的手法,一定是大堆頭的人物,創造一場驚天動地的災難大片,例如鐵達尼號。奇士勞斯基,淡淡的,用倒敘的手法,如同畫龍點睛,在最後一分鐘,把許多人物連結在一起。
是巧妙,而不是巧合,因為那個機率太低了。
奇士勞斯基想傳達的是,很多人,在我們身邊出現的人,因緣際會,不特別,也不神奇,都帶著曲折,複雜,動人,不安,或,不可告人的故事。
紅色,法文的博愛,Fraternité,象徵人際關係的連結,期待人們彼此尊重,體諒,包容。不批判,不說教,多一點悲天憫人的心懷,那,就是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