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期—虛擬世界中凝結的瞬間 |
|||||||||||||||||||||||
講者:徐成德/講稿整理:余欣穎 | |||||||||||||||||||||||
從〈讀信的女孩〉起,維梅爾開始採用光線了,在此之前他的畫雖然也有處理光線,但沒有那麼明顯。這幅畫好像維梅爾發出一個宣言,宣稱他現在要開始處理光影了。他把他的人物擺在窗前,正面的對著光線,讓光投射在她的身上。 維梅爾畫作中每個東西存在的定義,界定於光線。他是按照光線來決定一個東西的形狀是怎麼樣子。這幅畫就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非常專心在讀一封信。我們接下來看的畫,都跟這個主題有關係。維梅爾有一系列的畫,都是畫一個美麗的女人,很專心投入在做一件事情。你可以看到這幅畫中也有水果、毯子、獅子頭椅子,房間好像也是同一間房間,裡頭充滿美麗的光線。他再度用同樣的東西、人物、房間,和觀者有個區隔,讓畫中讀信者的空間形成自成一格的天地。另外,他在這畫中掛了一張看起來不太需要的簾子,這並不是維梅爾發明的,而是荷蘭當時流行的一個畫法,叫欺眼法。這個詞是從法文來的,法國人認為一個畫家就是要欺騙觀者的眼睛,讓讀畫的人有個幻覺,好像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他們用很多的方法來進行欺眼法,掛一張簾子是很常見的方式。 例如荷蘭的另一位畫家(Gerard Houckgeest)的畫,畫的是教堂裡面。但是,在教堂裡面,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竿子和帷幕?不可能的。這就是要讓觀者認為,帷幕拉起來後,有另外一個世界。 維梅爾早期也用這種方法,將這女孩子的空間區隔開來,並在窗戶上有把簾子反射的影像畫出來,完全是她自己內心的一個世界。若你看原作,可以看到維梅爾將這女孩衣服的用色,用的非常的厚。衣服上的那幾條線是凸出來的,這是在幻燈片上看不出來的。這就是維梅爾非常喜歡用的手法,當他透過光線看東西看世界的時候,就注意到光投射到東西上面的時候,會產生怎樣的情況。因此,他經常利用厚塗法,用很厚的顏色,著重陽光照射後產生的效果。這也是為什麼如果可以,務必要看原作,尤其是油畫。 參考維梅爾最晚期的作品〈音樂課〉這幅畫裡右邊牆上掛著的邱比特。荷蘭畫家喜歡畫畫中畫,畫裡面的牆上還會掛著畫,這些畫通常會有些含意在。邱比特代表愛情,畫中邱比特左手拿著一個牌子,這個牌子也是有傳統的。是當時流行的一種寓意畫冊(emblem book),是用木刻的。這些畫是木刻畫,木刻畫裡頭會加一些格言。寓意畫冊裡頭有一幅畫,是邱比特右手拿弓箭,左手舉牌子,牌子上寫number one,指的是愛情要專一。 維梅爾到晚期時的作品,牆上有邱比特的出現,但是手上的牌子並沒有寫著number one。 〈讀信的少女〉這幅畫若透過X照射,會看到原來的牆上,也有邱比特在上面,但是後來維梅爾決定把邱比特塗掉。如果有畫上邱比特,這幅畫的愛情象徵意義就很濃厚,但是維梅爾不想要這幅畫愛情意義那麼清楚,如果愛情象徵意義清楚,我們就會把這幅畫解讀為,她正在讀遠方情人的來信。 由〈沈睡的女人〉維梅爾刻意塗掉男人跟狗,以及〈讀信的少女〉中又刻意塗掉邱比特,可以看出維梅爾刻意把象徵性從他的畫中移除。他就是要讓你看到他的畫,被光線、表情、整個構圖而感動,沈迷在畫本身,而不在於畫中人物在做什麼。他雖然在畫以載道的環境下生長,他的畫卻在一開始就決定取出這樣的色彩。 但是為什麼到了晚期,他又決定重新採用象徵性到他的畫呢?很有可能是因為麵包的關係。維梅爾的作品非常少,當時荷蘭畫家一般一人每年可以畫五十張畫,但維梅爾一年不過兩張到三張。小說《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中也有提到,維梅爾作畫非常慢,但這個慢不一定表示他畫的慢。專家發現,很多地方他是在顏色還是濕的時候,就在上面再畫另外一層。所以,他下筆還蠻快的,但是他可能中間停的時間很久,可能他努力畫了一段,放在那裡很久很久,再繼續畫,而不是他下筆的時候很慢。另外有人猜測,因為荷蘭地區出太陽的時間很少,他可能等待陽光出現的時候,等模特兒就定位再開始畫。當時沒有照相機,只有這樣才能在陽光下觀察。不然,就是他憑著自己的記憶,把陽光滿面的記憶記下來,再慢慢營造作畫。 由於沒有文字紀錄,我們無從得知維梅爾下筆為什麼這麼的慢,但是他作畫的數量,真的非常的少,因此也欠人家很多錢。他跟麵包商借的錢,後來他死的時候,他太太用他的畫來抵,結果,麵包商付了她六百多荷幣,差不多是當時三年的麵包錢。由此可見,他作畫真的太少了,無法靠著作畫維生。他晚年的畫出現象徵性意涵,可能就是他妥協了,為了讓他的畫賣出去,就加了些他不太喜歡的東西在裡面。但是,我們從打瞌睡的女孩和讀信的女人這兩幅畫,可以明顯看出,他在一開始,是刻意與當時風俗畫的傳統保持距離。 維梅爾的畫作名稱,例如〈讀信的藍色少婦〉,都是後來人取的,維梅爾自己沒有給她們取標題,因此記內容比記標題重要。同樣在窗前,這幅畫和〈讀信的少女〉又差很多了。前一張的道具非常的多,但是這張卻單純很多。整張畫以藍色為主,衣服、椅子、毯子、布料都是藍色的。在這張,看不到窗戶,陽光卻很溫柔照在女子的身上,這位女子也是非常專心在讀信。牆壁上畫的是地圖,地圖確切的含意並不清楚,但是在十七世紀荷蘭家庭裡面非常流行掛地圖,可能跟當時科學發達有關係,當時荷蘭往海外拓展貿易,對旅遊和世界很感興趣,因為科學知識,他們也對地理感興趣,總而言之,十七世紀荷蘭中產階級的家庭,很流行掛畫跟掛地圖,當作裝飾品。地圖跟女孩子之間有什麼含意嗎?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的情人遠在他方。無論如何,這張的顏色和光線,和讀信少女明顯不同,但是同樣是一位女子專心在做同一件事情。 比對讀信少女和藍衣少婦,雖然一個少女一個少婦,但從長相應該可以猜得出來是同一個模特兒。維梅爾畫作中的女人,也是那幾個面孔重複出現。很多人因此都會去揣測,這些女人到底是誰?有些人猜測,維梅爾應該請不起模特兒,比較有可能的是她太太、女兒、或她們家的女傭。但是,英文有一句話說:你猜的跟我猜的都一樣對。在這個情況下也是一樣,我們都不知道這些女人是誰。 聞名的〈倒牛奶〉之所以在維梅爾的畫中特別,不僅是因為它的題材,還因為畫中的女人。所有維梅爾的畫作中,這是唯一屬於勞工階級的一張畫。(把主題取作「維梅爾的虛擬實境」,正是由於維梅爾的家中有十一個孩子,天天吵來吵去,但是在他畫中的世界,卻永遠沒有吵鬧的聲音。永遠沒有一個女人在拖地,在餵奶,在做家事。待會會看到一幅在看情書的女人的畫,畫中有掃把擺在門前,你不知道誰要用這掃把,所以他所呈現的世界,跟他所實際的生活,是非常不一樣的。) 通常,維梅爾畫中的女人都是在讀信、彈琴,做一些非常消遣性的活動。〈倒牛奶〉很有可能是他們家女傭來做模特兒,因為這個女人在維梅爾所畫的女人中,是唯一高頭大馬的一個,非常強健。維梅爾也很少把一個人的輪廓弄得這麼清楚。她周遭的環境沒有美麗的地毯、水果、酒杯、獅子頭椅子,卻在右下角擺了一個暖腳爐。荷蘭的冬天很冷,他們會在這個箱子裡放木炭,因此可以暖腳。女僕身後的牆壁也沒有那麼精緻,但牆上還可以看到釘子釘過的釘痕。維梅爾作畫時,連這些小地方都注意到了。妳如果看桌上,麵包跟水壺都是用了三種顏色,來表達層次。三種顏色參雜一起就感覺到光在跳動一般。(這裡牽涉到一個問題:維梅爾到底有沒有用其他的工具或技術,例如:暗箱、暗房,幫忙作畫?否則用肉眼,可以觀察到這麼細微的光線變化嗎?) 畫中讓人感到最難忘的是倒牛奶的部分。這就是維梅爾畫作的一個特點,他會把一個簡單的動作,呈現出來,讓它停在那裡。 英文有一句話叫:catch the moment,維梅爾會捕捉那一剎那,讓那一剎那永遠留在那裡。普魯斯特在他的書裡,形容維梅爾的話說:「他的畫是同樣一個世界的一個片段,在這些片片段段中把這個世界組合起來。」他的畫每一幅光線都呈現的不一樣,顏色也不同。有些以黃色為主,有些以藍色為主。藍色是他非常喜歡的顏色。有人研究過這幅女僕圍裙的藍色是ultramarine blue(群藍)。
〈秤天秤的女人〉中也是一個女子,專心地做一件事情。女子對著窗,但是光線又跟前一張不同。這張光線就沒有那麼亮,但依舊透過窗戶投射進房內。女人身上穿的衣服,是荷蘭冬天很常見可以禦寒的外套。她拿著一座秤,桌上有美麗的珠寶盒,珠寶盒的珍珠和項鍊都散落在桌子上。她在秤什麼呢?畫中牆上的畫透露著些許信息。牆上的畫畫的是最後的審判,而這女子站在最後審判前面。最後審判代表神在審判衡量人,而這女子拿了天秤,在衡量珍珠和珠寶的價值在哪。 有些人認為,維梅爾又在這些地方玩他自己的看法。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秤上面是沒有東西的。因此,這張可能是客戶要求,要畫寓意在上頭。於是,他就畫了。但畫了以後,他可能認為,不要表達的那麼明顯,所以在他的秤上面,就沒有畫別的東西,於是,秤上面便是空的。有可能女子在衡量這些珠寶的價值何在,但是維梅爾再次沒有講那麼清楚。維梅爾的畫,用講的不是那麼好,他的畫好在要花一段時間去看人物的臉,去看畫中人物投入的神情,例如:女僕如何專心倒牛奶,藍衣服的女子如何專心讀那封信。在一個動作上專注的表情,是維梅爾非常堅持的。 其實有很多題材,在當時都有,但是他呈現的方式,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比如跟維梅爾差不多時代的一個畫家Carel Fabritius畫的〈看守者〉。1654年台夫特有個火藥庫,這個火藥庫八萬磅的火藥全部爆炸,這個畫家在這次爆炸中被炸死了。在〈看守者〉中Fabritius畫了一個淪落的守衛,但在守衛上方的牆上有個東西,畫的是聖安東尼。天主教傳統中,聖安東尼出名的地方就是勝過誘惑。他在曠野的時候,有很多東西來引誘他,但是他勝過那些誘惑。 Carel Fabritius用聖安東尼抵抗誘惑,來對照沒有抵抗世界誘惑淪落的人。並且畫一隻狗在旁邊,提醒他你要像狗一樣勤勞、忠心。這是當時非常流行的,在一幅畫裡面放很多說教性的東西。〈秤天秤的女子〉也有相同的模式,但是維梅爾刻意讓整幅畫的寓意沒有那麼明顯,讓畫中其他東西的「本身」呈現,代替濃厚的說教作品的價值。
〈戴珍珠項鍊的女子〉承襲維梅爾一貫的構圖,一個人物站在窗前作一個動作,她雙手拿著項鍊望向窗外,準備帶她的項鍊。女人身上的衣服,維梅爾也重複使用了很多次,他很喜歡這件衣服的顏色,光線照射過去營造出來的效果,他也很喜歡,所以在很多畫裡都有出現這件衣服。畫面中的這張桌子,也不讓人陌生了,一樣的桌子和一樣的角落,除了廚房之外,應該都是和先前幾張是一樣的。有人猜測,維梅爾所有的畫作大概用了五個房間,也有人甚至覺得他只用兩個房間,把道具擺在同樣的地方來作畫。同樣的結構,用藍色的布掛住,在暗的地方把觀看者和畫中的人區隔開來。 當光線從窗戶照射下來的時候,女人的表情好像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這件重要的事情不是在讀聖經,不是在望彌撒,也不是在什麼重要的場合,而是單純地在戴一條項鍊而已。這樣單純地戴項鍊,在維梅爾筆下可以這麼莊重、神聖。維梅爾在畫中呈現的信仰成分並沒有很濃厚,他自己是一個新教徒,但是他娶了一個天主教的太太,這在當時並不多見。當他可以容忍取一個天主教的太太,表示他自己的信仰立場是很容忍的,但是他畢竟是在新教環境中長大的,新教經過宗教改革後,回到在地本土化,聖經可以用自己的語言讀,注意生活周遭的小事情,在加爾文主義國家環境下,還是有些影響。因此,即便是生活中小小的事情,也是可以入畫,並且莊重,令人覺得享受。
〈拿水罐女子〉裡的女人一邊一手拿著水瓶,一邊扶著窗戶。她本身成為水瓶和窗戶中間的銜接。她的頭飾也在維梅爾的畫中常常出現。女子身上的衣服和窗邊讀信女子的衣服是一樣的。藍色的裙子、獅子頭的椅子都一直重複出現。維梅爾就是有辦法在一直重複出現的東西中,營造出令人看了覺得欲罷不能的一種氣氛。水壺的嘴口,跟女子的袖子是連接在一起的,這絕對是他故意安排的。他大可把水壺嘴口往前一點,或衣服袖子往後一點,但他故意把這兩者的弧度連在一起,讓他的圖畫構圖平衡穩定。 維梅爾在描述一個真實的環境嗎?不是。這些東西都是他擺出來的,他的家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也是為什麼我的題目會選「虛擬實境」這個詞,意思是環境是他營造出來的,雖然不是生活中的,但是畫家所營造出的實境比生活中的實境更真實,更能打動我們的情感。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比較特別的地方在於背景。維梅爾的畫很少用暗色作為背景,通常都是有光線的,因此這張比較例外。她的頭飾也是比較特別的。 維梅爾這張畫實際上非常的小,只有二十幾公分。其他的畫大概四五十幾公分,這張畫只有二十幾,把所有的焦點放在這女孩的身上,從下投射。如果有機會看到真跡,可以好好去看他的蕾絲是怎麼畫的。蕾絲是白色的,陽光照射下來變成透明的。女孩全神貫注在做一件事情。我們認為維梅爾可能用一些照相技術幫忙的原因,因為畫面中女孩在做一個枕頭類的東西,他用的線條,幾乎就是用潑灑下來的。遠近間焦點的不同,而造成清晰模糊的對比。 〈軍官與微笑少女〉是維梅爾畫作的另一種題材。畫中同樣有地圖、窗戶,光線照下來。在維梅爾的畫裡,很少看到一個女孩笑得那麼開心。但是他用光線來強調,這個女孩有多麼開心。女孩身上的衣服,椅子和窗角,又是同樣的東西一直在做變化。 這張畫會讓人認為維梅爾有用暗箱的技術。暗箱不一定是一個房間,可能是一個提的盒子。這個盒子可以把頭放在裡面,就像古早照相的技術,讓你可以在暗中觀看。這張畫就呈現出暗箱觀察的影像。今天來看,我們會認為不稀奇,近處的人物本來就比遠處的人物大,但當時這種角度是非常特別的。 同樣一個題材,維梅爾不同於其他畫家在於,他經常把一個很大的空間場景,變為一個很私密的空間。甚至於有時後在一個空間很大的地方,他也會把人物變的很私密。因此同一題材,維梅爾和其他畫家的光線很角度很不一樣,把畫作中的空間變得很個人化。 〈一杯酒〉(左圖)在當時也是常見的題材。對比其他畫家類似題材的畫作,維梅爾的光線總是給人不算是神秘,但是有一種說不出來很特別的感覺。其他人畫光線,照下來就是照下來了。維梅爾的光線照下來,總是會在照下來的東西中,營造出一種空氣凝結了,欲言又止的氣氛,是其他畫裡所沒有的。同樣是光線,維梅爾筆下的光線非常的特別。
英國有個建築系的教授Philip Steadman曾經依據〈音樂課〉這幅畫地板的幾塊磁磚和東西的大小,作了一個模擬的空間模型(左圖)。這張畫本身上面只看到兩扇窗,但這位建築教授推測這個房間大小應該有三扇窗。他做好這個模型之後,他推測維梅爾可能在某個地方,透過暗箱來作畫。他藉由這個比例正確的模型,站在維梅爾可能觀看的位子,拍攝下模型的相片,跟維梅爾所畫出的角度景深的是一模一樣的。 維梅爾死後並沒有留下什麼照相器材,例如暗箱暗房之類的東西,所以我們沒有實質的證據知道他真的是否用暗箱暗房來作畫。但根據Philip Steadman的研究,還是可以讓我們重回維梅爾〈音樂課〉畫作的場景。 音樂課也是當時畫作常見的題材。 其他畫家畫的音樂課主題中,教的人跟學的人間往往具有交集以暗示情感互動。右圖顯然有交集,他們有互動。左邊這張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老公公是藉著教琴在調情。很多這時期音樂課的作品,其實是在講愛情。維梅爾畫的音樂課,卻故意把男女之間的距離分開了一點,讓互動減少,看起來就像男人只是在教女孩彈維吉娜琴(virgino piano)。 這種琴通常是少女在彈,所以其他畫家都藉此發揮愛情的意涵。但是,維梅爾〈音樂課〉中的重點已經不在愛情了。他更在意的是,他畫的房間如何呈現構圖的美。另外,地上還有大提琴,一般大提琴也是有愛情的象徵。維梅爾整張的構圖非常完美,因此,他在意的不是要傳達畫中男女是否在調情,他在意的是他有沒有呈現他想要呈現的和諧與美麗。若維梅爾真想要表達什麼的話,他會把這畫全部畫出來。但是偏偏他畫這兩人只佔畫面的一點點,讓你根本無從知道這畫在表達什麼。維梅爾刻意的隱諱,讓我們無法找到明顯的線索,便推測他的畫就是在表達什麼。這就是他想要達到的目的。
〈天文學家〉和〈地理學家〉是維梅爾畫中唯二以男性為主的畫作,卻是他不得以才畫的,因為他需要餵飽自己的家庭。若按照他自己的喜好與執著,維梅爾很少畫男性。維梅爾的畫主角多半是無論是在做什麼事情,都神情專注的女子,就像在講他自己,他作畫就是要用那麼專心的態度。但也許礙於面子或人情或其他原因,畫了這兩個男人。 這兩幅畫同樣畫得很仔細,細節都非常考究,這兩位男人穿的都是學者的衣服,兩個人的所在地點相同,一個在研究天文,一個在研究地理。畫中的模特兒可能是他的一位朋友Leeuwenhoek,是位業餘的科學家,因此Leeuwenhoek的肖像畫(右圖)跟這兩張有很多東西都很像,髮型也類似,只是年紀比較大一點。
維梅爾另外一系列是寫信的女人,〈寫信女士〉的衣服我們很熟悉,但是神情非常特別。一般認為這個女人是他的太太。在《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一書裡頭,這位是朋友的太太。不論這女人是誰,她的神情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望過來時,她所看到的人是她所認識且熟悉的,因此她的神情與表情不是陌生冰冷的,而是溫暖的笑容。不是像維梅爾那幾張側面的女人,看不到她們的樣子。但是這張女人望過來時,對她所看的人非常熟悉,是她喜歡的人,她才會有這樣的表情。就像維梅爾的老鴇那幅畫,回頭望的那個人很得意的笑,或者像這幅畫的女人,很專注地看著這端的人,就是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寫信是維梅爾很喜歡畫的題材,也是當時其他人喜歡畫的。 這兩張是其他人畫的寫信主題。他們畫不出維梅爾的情境來,光線就是掌握不出維梅爾的柔和與溫馨。這兩幅畫看過就看過了,但是維梅爾的畫可以讓我們一直於其上觀看。
維梅爾還畫了另一幅寫信主題。〈女士與女僕〉比較大,且背景是黑的。女僕送信來時,女主人非常驚訝,僅止於此。背後的牆上沒有畫來借寓女僕送的信是什麼信,或是情書。這是為什麼有很多作家可以再往下延伸下去,因為維梅爾他就是到此為止。
〈情書〉一樣是女僕把信拿給女主人,但是在牆上,維梅爾畫了兩張風景畫。關於風景有很多解釋,一般解釋風景中的船或海是女主人的情人出遠門在外。另一幅風景是一個人在荒野上走路,代表需要愛情或是想念家裡的情人。 不論怎麼解釋,維梅爾畫中的牆上雖然有放畫,但這些畫和畫面中人物的關係,從來都不是明顯的。不像荷蘭當時代的畫中畫那麼清楚。這幅畫是要讓我們感覺像面鏡子一樣。畫面中左手邊咖啡色有人覺得是門,但畫面上右上角怎麼會有像簾子的東西呢?所以,維梅爾把女僕和女主人的互動,鑲在像鏡子的空間裡面。畫面中還有一把掃把,但沒有人在用。維梅爾畫的女人沒有一人在做家事,然而,在他實際的生活當中,永遠都有家事要做,餵孩子、洗衣服、清理房間。唯一在他畫中出現的掃把,是誰來掃地我們也無從得知。應該是女僕要掃,但是她並沒有拿著掃把,而是在跟她的女主人講話。 而這幅畫的構圖和取材,應當是從他同時期另一個畫家的畫獲得的靈感。把一對夫婦和一隻鸚鵡同樣放在像鏡子一樣的框框裡,鑲在中間。 |
|||||||||||||||||||||||
回【藝術天堂】 回【藝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