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拉斯科納夫躺著,似醒非醒的,從深夜到白天、又到下午。他昏亂著,直到尖厲的喧喊從街道上傳進來。他坐起,想起一切事,他開始打顫,抖得很兇,牙齒格格響著,他想他是感冒了。
他開始檢查自己的衣服,仔細打量有沒有痕跡,先是發現幾滴凍血沾在褲子邊緣,便執起剪刀把褲邊剪去了。然後他才想起他偷來的東西根本還在衣袋裡沒有處理,他完全把它們忘記了,他立刻把它們拿出來放在桌上,看著這些錢與飾物,不知怎麼藏才好。
他疲倦了,拿件冬衣蓋在身上,又進入恍惚迷離的狀態,全失了知覺。不過五分鐘後,他又跳起來:「怎麼事情沒做完又去睡啦?」偷來的東西大剌剌在桌上,剪掉的褲邊扔在地上顯眼處,更糟的是,這時他才想起裝偷來物件的衣袋裡也有血跡。「會不會我衣服上根本到處都是血?」他神經質的到處翻撿,確定只有襪尖還有。「唉,大概是發燒作祟,太昏亂了。」
他先把錢與物事塞到牆洞裡。
可是這些有血跡剪下的破布該怎樣處理呢?拉斯科納夫將它們握在手裡,躺在沙發上想,邊打著寒顫。好幾次想:「快起來處理。」卻不能夠。
一陣急急的打門聲把他弄醒了。是房東的孩子拿泰沙。
拿泰沙交給他一封公文:「是公安局送來的傳票。你生病了?你手裡緊緊握著什麼阿?」
拉斯科納夫把手張開,就是剪下來的破褲邊、襪、和衣袋破布。
「握這麼緊,好像什麼寶貝似的....。」拿泰沙大笑。
拿泰沙走後,拉斯科納夫又昏亂了:「完了!公安局發現了!」
他把破布也塞進牆洞,然後基於一種赴死的情緒,讓他立即到公安局去。到公安局才發現原來只是一筆債款未還被告,拉斯科納夫一方面心定,一方面脾氣卻火爆起來,跟態度不好的副督察長爭吵。督察長出來勸說:「大學生!貧窮不是罪惡,你不需要在這裡過度的發性子。你到底在煩惱什麼?」
拉斯科納夫安靜下來:「我生病了。」
書記官起了同情,便協助他辦理手續。可是就在這時候,拉斯科納夫聽見督察長跟人討論起他幹的那樁兇殺案。
「沒人看到兇手....但是未必就難辦....。」
拉斯科納夫抓起帽子想向門口走,但是沒有走到。等他恢復神智時,他看見自己正坐在椅上,有人扶著他,另一人正在按摩他的太陽穴。
督察長問:「你怎麼了?」
書記官面無表情的幫他回答:「他生病了。」
「生病很久了?」
「昨天才生病的。」
「昨天你有外出?」
「大概七點左右外出。」
「去哪呢?」
「街上溜達。」
督察長一直看著拉斯科納夫的眼睛:「神智還算清楚。」
一陣讓人不安的沈默。
「你能走吧?」
拉斯科納夫走出:「該死!我幹嘛昏倒?他們一定起疑心了。」
拉斯科納夫立刻回家,把偷來的東西塞滿衣袋,出去外面到處徘徊,最後發現一面牆上一個巨石鬆動了,便把巨石搬開,東西塞進去,再把巨石扳回原樣。
當他確定處理得當,便發出無力氣的、神經質的大笑,然後才想起來,其實沿路徘徊時,他一直不時這樣笑著呢。然後他開始生氣自己不夠堅強,他討厭一切軟弱的表現。這種生氣使他厭惡路上看見的所有的人。
他匆匆跑回家,像匹累極的馬,拉起大衣就睡了。
這一睡就是四天。因為他徹底的病了。房東的孩子按時送食物給他,但他除了水,什麼也吃不下。
當他恢復神智,拿泰沙描述這四天他昏迷不醒的慘狀:「你一直說著囈語,什麼耳環....項鍊....督察長....的,還大聲喊叫『還給我我的破褲邊和襪子....。』」拿泰沙說:「你說到破褲邊和襪子就鬧的很厲害,害我只好拿抹布塞到你手裡,你才安靜下來。」拿泰沙邊說邊嗤笑他。
然後他知道一個讓他很疑惑不安的消息:在他病中,除了朋友來探視,還來了公安局的書記官,書記官好像很關心他,向拿泰沙問東問西,而他卻在病中昏亂狀態,亂喊著囈語,還跟書記官大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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