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現在充滿妒忌。但她妒忌的其實不是任何對象,而是妒忌弗隆斯基越來越減少的愛情。
沒有對象的妒忌是焦慮的,因此她怪罪任何事物。她孤寂,這要怪他;她不能到上流社會去,這要怪他;她永遠的和兒子分開了,這要怪他....,她不停的怪他。
弗隆斯基必須努力的、不停的尋求諒解。但每一次乞求原諒,都造成更多的怪罪。他開始覺得安娜造成他處境的艱困,而且一點也不想改善這種艱困。
雙方都覺得對方不對,每一次吵架都要證明對方不對。
弗隆斯基認為安娜必須改善她的佔有欲與妒忌心理,否則問題無法解決,安娜認為弗隆斯基必須增加他對安娜的愛,否則問題無法解決。這樣的爭吵,永遠不可能改善任何困境。彼此給對方的傷害都很深。
其實癥結在安娜社會地位的被質疑。這卻是沒有辦法對抗、或者說企圖對抗卻失敗的外在壓力。
這天,安娜又跟弗隆斯基爭吵。因為弗隆斯基奉母命,要他回家看看家人。
安娜知道,弗隆斯基的母親一定是安排了女子要相親。弗隆斯基的母親當然知道有安娜這個人存在,當年安娜去幫助道麗的婚姻,火車上就是跟弗隆斯基的母親同坐。但是弗隆斯基的母親可以完全無視於安娜的存在,要弗龍斯基回家相親。安娜妒忌的抓狂。
弗隆斯基不想爭吵,便跟安娜說:「妳跟我一齊回去,這樣妳就安心了。」
但是安娜又不肯。因為安娜無法忍受弗隆斯基家人輕視她故意忽略她的羞辱感。
兩人還是爭吵起來。
而現在的爭吵,弗隆斯基都已經不再事後撫慰尋求原諒了。
這次弗隆斯基丟下一句話:「安娜,這麼過下去是不行的....這叫人不能忍受了....。」
弗隆斯基離開了。
他一離開,安娜就開始後悔。「他走了!完了!他去母親那兒,就不會回來了!」
安娜覺得恐懼、覺得孤獨,她走來走去繞著圈子,簡直要發瘋。
「這樣不行,我得出門找點事作。」
她換了衣服,向外面走去,很自然的往火車站去,潛意識裡想去遇到弗隆斯基,把他挽回回來。
但是沿路上,安娜繼續的焦慮著,那很多只會讓她更沮喪的思想不斷泉湧而出。
「現在我已經不再能給他任何驕傲的感覺了,他需要找到別的。沒有辦法的,我的一切只是他,我要他把全部完整的給我,但是他卻因此想離開我。他說我是非理性的妒忌,不,我不是妒忌,我只是不滿足。假如我能夠不只是情婦,也能作些別的就好了,但是我其他的什麼都不能作....難道我不知道他愛我?我知道的,但是已經不夠了,不能只是這個....阿,我怎樣能幸福呢....是的,我得像一般人一樣有婚姻,有被承認的社會地位....,阿
!這才是原因....我失去的他沒有失去,這才是我妒忌的真正原因....。」
安娜從沒有這麼透徹的想清楚他們之間的問題。可是隨著越來越清楚,絕望的劇痛感也越來越深了。
「怎樣逃避呢?怎樣逃避這種痛苦呢?」
安娜到了火車站,卻又打聽到她晚了一步,弗隆斯基已走了。
「我就料到是這樣。」安娜惡意的嘲笑自己。
「我要處罰他!我要處罰他、所罰所有的人,和我自己。」安娜望著鐵軌說。
安娜替自己畫了十字。然後等火車過來,她算了時間,突然衝下鐵軌,跪在鐵軌上。
當火車車燈照亮安娜時,她驚慌了:「我在這裡作什麼?我這一生都在做什麼?為什麼?」
她想要爬起來,但是一個巨大無情的東西撞向她的頭。「饒恕我吧,主阿!」這是她最後一句話。她的世界永遠的熄滅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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