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丈夫做官,在官場上很得意,社交圈很廣,安娜因此必須經常出入社交圈中,但在私底下,安娜喜歡藝術痛恨社交的虛偽,跟丈夫在社交場合如魚得水、卻痛恨藝術恰好相反。
社交圈最習慣的,就是從政治社會議題開場、卻很難持續太久的、隨性而輕鬆的自然而然轉向八卦亂談,而八卦的主角,往往是因故缺席或遲到的人。
安娜從莫斯科回來以後,經常成為八卦的主角。
這天歌劇結束,要人紛紛坐馬車到別特西公爵夫人家中,開始另一場社交集會。話題從畫展轉向時事,不久就停在安娜身上,因為她這天正好遲到。
大使夫人先藉故轉話題說:「怎麼安娜還沒到?」然後繼續:「安娜從莫斯科回來後,最大的改變就是隨身帶著弗隆斯基,他簡直就像個影子般的跟著。」
「女人沒有影子是不愉快的。」大使夫人帶來的女伴附和說。
「但是有影子收場總是不好的。」
米雅公爵夫人說:「但是我喜歡安娜。我覺得她丈夫很蠢。如果就是有人要像影子一樣黏住安娜,她也是沒辦法的阿!」
「我們又沒有責備她。」大使夫人立即替自己辯護。
「我們不能因為自己沒有影子,就責備她——。」
話題不自然的停住,原來是弗隆斯基來了。
立刻有人主動跟弗隆斯基說:「安娜還沒來!」
於是八卦轉向另一個沒來的倒楣鬼。
「約翰爵士真的要跟那民家女結婚了嗎?」
「是阿,據說這不匹配的婚姻是為了愛情。」
「阿,太不理性了。這婚姻一定不持久。」
弗隆斯基突然插嘴:「誰說幸福的婚姻一定要『理性』呢?很多『理性』的婚姻最終維持表面形式,是因為他們過去不相信真實存在的愛情出現了。」
大家都覺得他是在說他和安娜,深覺不妥,便也話中有話:「理性的婚姻才不會出現放蕩的行為。」
場面有點尷尬。
這時,突然出現了安娜的聲音,她不曉得何時也到了,幫著弗隆斯基解圍說:「不要這麼簡單的概括斷定吧。有愛情就不理性?依我看,有多少顆心,便有多少種愛情,外人是很難從外表下判斷的。」
這也是話中有話。大家都安靜了。
這天社交集會結束時,安娜趁弗隆斯基送她上馬車,對他說:「我不喜歡你在公眾場合談論『愛情』這個字眼,對我而言,『愛情』的意義太重太深,是一般人不可能瞭解的....。」
弗隆斯基從她話中聽出款款深情,很安慰。
弗隆斯基的確沒有從安娜的立場想事情。
在他們時代的社交圈裡,男人最大的羞恥不是搞外遇,而是被女人拒絕、拒絕後又痛苦的沮喪消沈,這會讓人譏為不是男人。安娜是社交界名人,為人好、又是出名的美女、丈夫社會地位也很高,成為安娜的影子,非但不會毀掉弗隆斯基的名譽,反而讓其他男人不敢輕看他。
可是安娜不同。今天弗隆斯基只是作了安娜的追求者,但是安娜沒犯錯,沒人敢多說什麼。可是萬一安娜犯了錯,馬上一團團爛泥擲向她,她將會變成除了弗隆斯基,其他一無所有。
安娜的困境,是從弗隆斯基的立場無法理解的。正像安娜也永遠不會理解,弗隆斯基除了安娜,還是有很多不想放棄的快樂,包括朋友、還有他最喜歡的賽馬,弗隆斯基不可能讓他自己的世界裡,除了安娜沒有其他美好的事物,而社會對男人的寬容,也會使弗隆斯基在安娜之外,永遠還有其他的世界。
正是這點不同,成為他們日後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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