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德烈的好朋友畢瑞跟德烈一樣,對拿破崙的看法不隨從輿論。
但是畢瑞跟德烈的個性很不一樣,這就導致他們走上不一樣的路。
畢瑞是貝奇禮伯爵的私生子,這本來社會地位很曖昧的年輕人,卻因貝奇禮伯爵非理性的鍾愛,送往歐洲唸書唸了十年。也因著這樣,他對社交就挺不內行,但卻經常被邀請到社交界代表他的父親貝奇禮伯爵。
德烈再把不耐煩擺明了放在臉上,卻不大會把心中的想法老老實實說出來,他知道,心中想的未必都得據實以告,否則在一堆媚俗的草包中間,遲早會讓自己死的很慘。
畢瑞卻沒這概念。就譬如施安娜那天的社交聚會,一談到拿破崙,畢瑞就與眾不同的發表高見了:
「你們為什麼這麼有把握俄國一定有實力阻止拿破崙?俄國真的有實力拯救全世界?更何況拿破崙不像你們所說的只是個惡棍,他是政治和軍事的天才,他的野心很偉大。」
「天哪,我的天哪!」女主人錯愕的嘴巴張大。
他竟敢忤逆全場眾口同聲的意見。這種社交場合,評論時事只是氣氛的點綴。重要的是氣氛,氣氛比什麼都重要。
畢瑞甚至繼續說下去:「法國從大革命以後,早就民不聊生了,是拿破崙真正有能力懂得什麼叫革命,為了大眾的好處,他才鎮壓的。」
施安娜想緩和張力,便開玩笑說:「我說貝畢瑞先生,您要不要站在桌子上繼續發表政見呢?」
畢瑞一點都沒聽見,繼續慷慨激昂:「不錯,拿破崙偉大,他站在革命之上,鎮壓革命,卻又保存了革命要爭取的一切好處,言論出版自由啦、民權平等啦....我支持他掌權。」
立即有人反駁:「但是他殺某公爵不經過審判程序,他玩女人,我看,他根本就是想一步登天的暴發戶!」
全場點頭同意。
就是這時候,畢瑞突然開始傻笑,露出他性格當中的另一面:不曉得怎樣轉轉把自己救出的老實個性。
所以德烈當時就出來解圍了:「畢瑞講的是一個政治家的權謀智慧,至於拿破崙私人品格如何,誰真正知道對不對?」
畢瑞向德烈傻笑。
客人向施安娜謝謝她的精彩晚會以後,準備告辭了。
畢瑞樣子長的笨手笨腳、結結實實、高高大大,他太不擅長社交,既不曉得怎樣該走入客廳、也不曉得該怎樣走出客廳。也就是說,他非但不知道應當跟女主人說幾句特別使人中聽的話,還心不在焉的拿錯帽子,把一位將軍的有飾羽的三角軍帽拿在手裡,人站著,拔那些飾羽,一直到那為將軍要求把他的軍帽歸還為止。
就是這個笨笨的畢瑞,是唯一能讓德烈說話時神采奕奕不會不耐煩的。
德烈喜歡畢瑞,但是也替畢瑞擔心。在畢瑞不媚俗有洞見的觀點底下,卻藏了一個不知怎樣克服眾意、無法將理念徹底用毅力實踐出來的致命弱點。
這時他就勸畢瑞:「我的好老兄,講話要看場合,你不能老是到什麼地方都這麼誠實的說出自己的看法阿!好了,現在四下沒人,你告訴我,你是打算進入騎兵?還是外交部?」
「 唉我不知道阿!」
「可是你一定要下決心阿!」
德烈說的,正好是畢瑞的弱點。當畢瑞還在不選場合的高談闊論時,德烈已經運籌帷幄實踐他的想法了。畢瑞可能多了一點哲學思考的能力,但是德烈卻有畢瑞沒有的意志力,因此在畢瑞心目中的德烈,充滿「力」的象徵
。
「目前我自自由由,也樂在其中,半點兒也不知道自己要作什麼。」
德烈提醒他:「你是我認識的圈子中,很少的能讓我不會不耐煩的人。你福氣好,還有時間可以隨心所欲,也可以慢慢作選擇。....但是畢瑞阿,不要被帶壞,一堆人看你有錢又不算計錢,帶你吃喝瞟賭,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性,可是你會被他們耽誤。你太老實了。尤其小心女人—告訴我,你今晚會上哪兒?」
「他們本來約我去喝酒的....德烈,我答應你,今晚我不去了!」
「這才是好兄弟。」德烈拍拍他的肩。
但是那晚,畢瑞真的不知道去哪兒打發時間好。東晃西晃,沒點兒意志力能把自己的腳帶回家,最後還是晃到了那群愛喝酒鬧事的朋友當中,喝了個爛醉,又闖了不少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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